卓尔是个坏女人,职业小三,还有人叫她婊砸,
但是我却和她做了朋友,无话不谈。
卓尔是我远房表妹,比我小一岁,从小我们在一个农场长大,她去世的时候才33岁,她短暂的一生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20岁以后,人生最重要的13年。
卓尔非常美,是那种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这是她不幸的主要原因。她利用这种得天独厚的本钱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来换取金钱,支撑她那个残缺的堕落的家庭。
她第一次出卖自己是因为她爹被债主送进监狱,正好有个金主看上她,她把自己的童贞卖了五万块,把她爹从监狱里捞出来,那年她17岁。
金主接着包养了她一年,一年中她堕胎3次,这段经历让她一想起来就发抖。合约期满,她就头也不回的像逃犯一样跑了,连那个金主给买的东西都没拿。
手里有了点钱,她来到离家乡最近的Z城,东北一个三四线城市,她租了房子一面打工,一面学习,她童年时学过一点粗浅声乐,现在又重新捡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锻炼,达到了演出水平,在Z城最好的夜店驻唱,当然,男人们会疯狂的打赏,然后约她春风一度。
卓尔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原因是她爹偷人,偷的还是卓尔的二婶,她二叔有肺结核,远离亲人在城里一面打工一面治病,二婶独守空房,受不了寂寞要离婚,卓尔爹就把弟媳妇睡了,拿卓尔奶奶的话说,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够稳定家庭,卓尔奶奶说在过去,哪个村都有这样的事,见怪不怪。
这是个没有三观的混乱堕落的家族,而卓尔妈,和我一个姓有远亲的姑姑,却是黑白分明,嫉恶如仇,有坚定的伦理道德观念,卓尔父母三观不合加上她爸爸出轨败露,所以离婚。
有一次,卓尔提到她的这个家,和我说:“我奶是表砸,我姑是表砸,我也是表砸,做表砸没有好下场,姐,你看着吧,我会不得好死。”
卓尔的两个姑姑都是离婚的,全部做了人家的小三,每天不去工作,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待她的金主临幸。
卓尔的大姑试图把卓尔控制在手里,给她下金蛋,卓尔像泥鳅一样逃脱了,不过,每次见到两个姑姑,她们都会花言巧语,对着卓尔吹出天花烂坠的彩虹屁,卓尔总能陷入这种糖衣陷阱,乖乖送出自己的华服珠宝。反正这些都是她对某个傻男人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就获得的,她一个人供养两个姑姑对奢侈品的需求。
卓尔妈妈半岁就成了孤儿,被一对没儿女的老夫妻收养,卓尔小时候是被自己妈妈的养父母养大的,父母的家支离破碎,但是在外公外婆的家,卓尔收获了温暖的亲情。
卓尔弟弟初一就辍学了,在农场放鸭放鹅,卓尔进城驻唱有了稳定收入后,把弟弟重新送回学校,初二没读,直接初三,然后考上了重点高中。我在弟弟读高中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周末的时候姐姐接他来,我请他吃饭,他的牛仔裤洗的干干净净,还有破口自己用针线缝上了。他和姐姐的性格不像,他耿直正统像妈妈。
卓尔特别爱弟弟,她对我说:“姐,我做了很多错事,养了一堆废物,但是我最正确的事就是让我弟弟重新读书。”
卓尔在城里买了楼房,把风烛残年的姥姥姥爷接来赡养,最开始,卓尔幸福了两三年,然后,姥爷身患癌症,姥姥中风全瘫,卓尔又把妈妈接来照顾外公外婆,自己拼了命去赚钱赡养三位老人。
卓尔爹很神奇,在乡下搞水产养殖,干10年赔10年,把全村人的钱基本都借到了,然后每天被债主催债,有一次卓尔给我打电话借钱,我说借多少?
她说只要一千生活费,原来是他爹带着债主找女儿,女儿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出去。
我对卓尔说:“父债子不还。”卓尔却说:“不行,谁家的钱都不是白来的,谁家都有老人病人。”
卓尔妈有轻微癔症,夜里睡不着就骂人,骂卓尔爹,骂卓尔父系家族,最严重时出去疯跑,有一次拿着菜刀跑出去,卓尔去追,她用菜刀砍伤了卓尔的胳膊,女儿流了血,她才清醒,抱着卓尔哭。
我的家教很严谨,我父亲是不容许我做个轻浮女子的,我的朋友都是三观很端正的人,只有卓尔是例外,我自己也很惊叹我会和她来往,我太心疼她了,我看不见她的未来,我担心她,我劝她,她却一笑置之。
我劝卓尔,停止这种生活,你爹你奶那一家不值得你出卖自己,她说:“我爹小时候总是对我笑,没打过我一下,我要什么他都给我买,我也恨他,可是看到他那张脸,我就心软,他是我爹啊。”
我经常问我自己,真要是摊上这种爹,我该怎么办?
1999年9月9号,我在葫芦岛市我姐家,那天卓尔从z城跑来找我,因为我俩小时候曾经有个约定,希望在这天嫁出去,可是我们都没有成功,她选择的生活方式,让她结不了婚?而我的男朋友太穷了,也结不起婚。
那天深夜,我俩坐在一家打烊的门店前,看着街上的车流,看着天上的星光。她哭了,无声的流泪。她说:“姐,还好有你陪我。”
卓尔用了7、8年时间把父亲的外债全部偿还,把姥姥姥爷养老送终,把弟弟供到哈工大,毕业后帮买房,还给钱治好了二叔的病,供养奶奶,供养渣爹。
卓尔32岁检查出癌症,在广州做的手术,我接到消息匆匆到了广州,我问医生:“她还能活多久?”医生说:“也许一个月,也许一个星期。”我问:“我能带她会东北吗?医生说:“赶紧走。”
回到东北后,她出生地那个村的父老乡亲都来看她,对,几乎全村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卖的,但是都感谢她偿还债务的情义。
可是弟弟只有在她最初生病的时候回来一次,再也没回来,嫌弃她名声不好?还是心里太痛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脾气很恶劣,我两通过话,发现他很焦虑暴躁没办法沟通。
卓尔抗癌一年零两个月,超过了医生的判定。她去世前三个月开始走相,美貌不在,死亡阴影笼罩,一次我去她家,她把所有人都支走了,要这要那。她说坐一会,我给她用了吗啡,然后抱着她让她坐在我怀里,因为她已经是皮包骨,坐不住了,我抱着她说:“不要怕,生与死不过是条河,你先过去,等我送走老人,守护孩子长大,就去找你,你要等我啊!”
她笑说:“可能等不及,投胎了。”“那就下辈子见,不过在人群中相遇,你还认得出我吗?”
她微微晃着脑袋,坚定的说:“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抱着她,微微摇晃她的身体,幸福和满足充满了我。
卓尔说:“姐,你知道吗?忘川河里有一种看上去很细很脆弱的水草,灵魂只要紧紧抓住这水草,就不会上岸被逼着投胎,可以永生永世在忘川河水里飘荡,可以记得前生,记得你,我要抓住一棵水草不放开。”
去世前一晚,我躺在她身边,她已经三天没睡了,我起身和她说话,她勉强举起双手,我俯下身拥抱她,她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说:“姐,我爱你。”
卓尔去世后我没有流一滴泪,我很感谢死神带走她,结束她的皮囊之苦。
卓尔的坟墓,我去的不多,我只在想她的时候买一枝红玫瑰,她最喜欢的花,就像她本人热烈而又艳丽。
卓尔死后,我再也没拜访她的父系家族,我终于不用忍受他们的腐臭味了。
卓尔,愿来生投个好人家,遇到靠谱的父母,好好上学,谈恋爱,生娃,我知道,这是你最大的心愿。
卓尔,这一生,你的泪我愿为你拭掉。
这一生,你的痛我愿为你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