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啊。”
以上是发生在男女朋友小春和阿豪之间的对话，一直笑个不停的是阿豪，被笑声环绕、惹怒的人是小春。
刺耳的笑声搞得她耳膜都快震破了，小春离开了屋子到了阳台，留下沙发上依旧笑个不停的阿豪。
阿豪像是一个拧了发条的小人，反反复复地，机械笑出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
小春站在阳台，往下看着，一片密密麻麻地像是竖起来的蜂巢。这里是489楼，蜂巢中的一处洞孔。所有的房子都是灰色的，压抑，平淡，像是监狱。
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搬到了一模一样地灰色房子里，虽然从事不同的工作，面对不同的人，吃不同的食物，可是人们的表情，已经将喜怒哀乐弄丢了一半。
最常见的面目，大家都有一张，是死气沉沉的灰暗脸色。
无论老人还是儿童，无论是热恋中的男女，还是面临离婚的夫妻，大家都是哀而不伤，在一种平静中沉默着，生物式地呼吸。
不知道怎么了，这个世界慢慢这样了，而所有人都习惯了。
无论是影视作品，漫画，还是极限运动，好像都无法激起人们的费洛蒙，人们丢失了互相影响的能力。
习以为常地干着每一件事情，重复着一天又一天。
也没有人在乎，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直到这一天，阿豪刺耳的笑声，像针扎一样传进小春的耳朵里。
那是笑声，但为什么呢，小春想。
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什么东西么？什么是有趣呢？……
一些疑问扎根一样徘徊在小春的脑袋里，穿梭在她的血液里，让她感觉全身都凝结了，终于，她晕了过去。
小春做了一个梦，至少那情景看起来不太真实。
她的男朋友阿豪背对着她坐着，在鼓捣什么东西。
她走了过去，看到阿豪带着护目镜，一手拿着针管，一手摆弄着仪器。左手边摆着一本薄薄的书，封面写的是《十万个为什么之快乐神经》。
她都快要忘了阿豪是医科专业毕业的，只是后来为了生活，在一家财务公司就职。
好像，已经漠不关心太久了呢。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她忽然产生了好奇，在旁边一点一点地看着，过了段时间意识甚至模糊过去。
再睁开眼，阿豪已经躺在沙发上晕了过去，地上倒着一个小药瓶。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现实了，她刚刚从阳台走回了屋内。
她弯下腰，捡起了那个药瓶，凑近了，看到上面有两排字。
中间大一点地那一排写的是：让人快乐的小药丸。
下面那一排小字是：实验初期用品，副作用不明。
她会想起阿豪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的画面，难道是吃了这个？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吃了它，要做什么？
这一切，像蛛网一样密集地交织，在小春心里汇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枯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直到夜色已至，凉风透过没关的窗户吹了进来，拂过她的肌肤，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候，阿豪醒了过来。
先是咳嗽了两声，没有像之前一样笑个不停。
而是沉默着，好像在等待什么，或者是等待小春的问话。
“这是什么？”小春将药瓶递到了阿豪的眼前。
“这是……一种特效药。”
“用来做什么的？”
“就是上面写的那样啊。”
“这就是你一直笑的原因？”
“算是吧……只是出了点意外。”
“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在这个世界，不允许情绪化地活着。无论你到底在做什么，停下吧，别白费力气了。”
“我只是……”
“不会成功的，不被允许的，整个世界不需要的，都不会成功的。”小春面无表情靠在沙发上说。
“怎么不需要？你不觉得，我们失去的太多了吗?”
“为了世界精准有序地运转，我们放弃了多少?做一个螺丝钉，做一个骨节，我们活得行尸走肉一样啊。”
“你这样，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如果上面发现，哪怕是朋友，公司知道，那就……那就糟了。”小春说。
“我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把它研制出来。”阿豪的语气还是很坚定。
“就算让你做出来有什么啊，这算是发明吗？有人愿意，有人敢去实验吗？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往绝路上推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小春的语气越来越激烈，成了一条绷紧的弦。
“我只是……”阿豪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我只是……希望你能感受到快乐。我想看到你的笑容，哪怕它，失踪很久了，我也想把它再找回来。”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这样了，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凝固了，高楼大厦，泥砖瓦墙，封锁住了人们的情绪。我们，活成了围城里的一颗灰尘。”
“无人在意死活，无人为喜悦放声大笑，无人为逝去哀恸哭泣。没有外露，没有内显，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我觉得身体里的一大部分自己像是睡着了，成日浑浑噩噩，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直到有一天打扫时，我在一块地砖缝隙中发现了这本书，我才反应过来，缺了点什么。”
“我翻开这本书，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的是你的脸，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你开心地笑了。我们之间没有拥抱亲吻，只有忙忙碌碌，互不打扰。很和谐，但当我仔细想起来的时候，都要疯了。”
“我也知道，在现在的世界，有些事情是不会被理解的。人们不会抓住或者计较一些事 ，因为浪费时间。”
“久而久之，我们的情绪能力退化，内心封闭。于是，上面就彻底将这些“无用”的，列为禁止。”
“可重要的是，我们因为这些而爱，因为这些而恨，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够快乐起来。”
“我知道我这样可能太自私了，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制药，做实验，想做点什么。太傻了，我……我错了。”阿豪的眼眶红成一片，看起来很痛苦，却无法释放出来。
小春一直捏着药瓶，手都捏红了。终于，她将药瓶放到了茶几上，挪到了阿豪身边，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不，你没有错，是我们，做了太久的梦，忽略了对方，忽略了生活中的美好。被太多的复杂的东西淹没了。”
“你这个药，是能调动人们情绪的。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我们，一起。”
“啊？”阿豪诧异地转头看向了小春。
“我是说，将这个药研制出来，让我们，不，让所有人都能重新感受到失去的东西，亲情，爱情，友情，欢愉，悲伤，哪怕是愤恨。那些珍贵的，对每个人来说，独一无二地情感。”
“可是……这有危险。”阿豪握着小春的手。
小春的手回握过去，“我们小心一点，为了自己，为了世界。”
“好，为了自己，为了世界。”两人的手紧紧地扣住，象征了什么，一种决心，一个新的开始，抑或是，觉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豪和小春都吞下了药丸，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此时，窗外的风再次吹进来，吹开了那本薄薄的书，扉页写着一句话：
不为了拯救世界，只是想找回自己。8012.9.9
此篇纪念近期的心情，也献给被诸多事情淹没了的上班族，也许丢失初心，却还盼望着人生的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