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个众所周知的研究表明,人类大脑的神经元网络和星系之间的宇宙网络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我姑且把大脑神经元网络比作宇宙网络,它的结构如同一张庞大的星系网,其中明亮闪烁的纤维状物质是星系或者意识,周围则是空无一物的广袤的星际空间……
“面对一个死去的大脑,你从空无一物的空间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答案。”张教授后来如是说,“于是,我将保存下来的部分爱因斯坦的大脑意识数据,运用SpikeFun演示模拟器制作出大脑皮层三维神经系统,那里面包括8亿个神经元,14亿个突触,宛若星河。这意味着储存在大脑中的意识和信息,也就是爱因斯坦的整个生命历程可以被编码成宇宙中星系的分布情况。”
我想起古印度神话中对于世界有个有意思的说法,认为整个世界乃至宇宙只是梵天神的一个梦,梵天一醒,世界就将不复存在。换言之,我们所处的宇宙源自神的大脑。不仅仅爱因斯坦,我们的脑中是否也有个世界?如此解释确实引人入胜……
这里的背景应该是这样——1955年4月18日凌晨1点15分,76岁的爱因斯坦病逝于普林斯顿医院。那天夜里,爱因斯坦的儿子汉斯授权了对爱因斯坦进行尸检,而托马斯·哈维被指派去做这项工作……早在半个月前,这个自称张教授,并且在地球生活多年的阿尔法星人找上我,坚称他事先提取了其中的大脑意识。托马斯·哈维则在没有取得爱因斯坦家人许可的前提下,将大脑据为己有。他尝试从解剖学上检视爱因斯坦的大脑,寻找与其他大脑的不同之处。这位教授说道:
“在我看来,研究一个死亡的大脑,最终结果可能毫无意义,大脑意识才是其中的精髓和关键所在。当时哈维并没认识到这一点。他被大脑束缚了一生,直到临终前将170块爱因斯坦大脑切片样本交给了克劳斯。他生前发表过一些论文,但对研究没有太大帮助。”
我无从得知他用什么方法提取了大脑意识,尽管听来荒谬无比。事实上,我非常清楚与外星文明的近距离接触尤为少见,我必须得承认这一小概率事件的合情合理之处才能让这个故事有个自圆其说的结局。我问张教授想喝点什么,他说来杯茶就行。我给他倒了杯水并在他对面坐下。
我想缓和一下当时气氛。当他又信誓旦旦地声明普林斯顿医学院已故病理学家托马斯·哈维博士在1994年一次例行的学术论证会上,将一小块爱因斯坦的大脑切片赠予他作为小小心意的纪念品时,我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
“出于固守对天才大脑敬重与照护的承诺,你不太可能从他手中得到任何形式的大脑样本。要知道即使在最困窘的日子里,他也从未卖过任何一块大脑切片。”
“你应该弄错了,相较于他的继任者而言,哈维生前可是有过多次极为不妥的举动。”张教授表示反对,“当时他走进厨房,从罐子里拿出爱因斯坦的大脑,在切奶酪的砧板上切下一小块,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在砧板上做出了如此不堪的举动。比起哈维,艾略特·克劳斯才是一个更为严格的大脑保管者。”
我望向窗外,已经过了饭点,我却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无疑是抱着极其严谨的态度来看待这次意义特殊的会晤的,毕竟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对爱因斯坦的大脑有过深入系统研究的外星人。这种机会不多,我不能掉以轻心。我感谢他半个月前给我寄来的一份大脑切片样本,即便那东西对我的研究没有任何实质性帮助。那时完全是出于猎奇的心理我才心血来潮地想拥有一小块天才的大脑。如今我算得偿所愿了。
张教授留下一份硬盘资料准备告辞:
“这里面是初步的研究报告和部分爱因斯坦大脑意识数据,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参详一下。”
我起身说:
“你不打算多留一会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咖啡馆还是不错的,我们可以去那坐坐。”
他谢绝了我的邀请并给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现在,我决定拨通他的电话:
“那份东西我已经看过了,如不嫌弃,期待你的再次到访。”
“想必你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乐意之至!”电话那头张教授爽快应约。
半小时后,我听到门外响起剥啄声。我开了门请客人进屋落座,并沏了热茶。
“从天体物理和神经学作比较算不上一个新颖的说辞,据悉早些年就有过这方面的学术猜想。”我不置可否。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毕竟大脑中的世界相对于我们所处的宇宙完全不是一个规模量级。”他倒立场坚定。
“等等——你这里说的宇宙,是指爱因斯坦大脑中的宇宙?”
“是的,毫无疑问,爱因斯坦脑中那个宇宙的文明等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为何这么说?”
“我在尝试从这个角度解释一个天才的大脑,他为何如此聪明。”张教授说,“遵循卡尔达舍夫指数预测,爱因斯坦大脑中出现的文明等级至少达到了类型III……这种级别的文明高度发达,毁灭方式唯有意识消散。尽管它们与我们所处的宇宙不是一个几何量级,但不代表它们比我们宇宙中的先进文明蠢多少。”
“所以你当初才费尽心思提取了爱因斯坦的大脑意识。”我恍然大悟。
“对我来说,这才是研究的关键。”
“那么,爱因斯坦脑中的生物如何看待它们所处的宇宙和面临的无法改变的困惑?”我问道,“按那种文明等级,它们显然知道了这个不太友好的事实。谁甘愿屈居人下呢!”
“坦然接受呗!这并非什么难事。”张教授笑道,“说不定它们还在某一特殊时期给爱因斯坦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呢!只是作为‘宿主’的爱因斯坦,丝毫没有察觉到罢了。”
“那种感觉是否像……有个声音常在爱因斯坦耳边或脑海里温声细语,传授知识和灵感之类。”我用手比划脑门,费力形容了一句。
“不,大脑中的思想和无尽的声音对爱因斯坦来说都像是他自己内在精神的一部分,跟其他意识一样,并无奇特之处。”他否认道,“当爱因斯坦用大脑皮层思考,尝试解决一个难题的时侯,他脑中的生物就会带着答案出现。这时爱因斯坦不会说,他脑中的生物帮他搞定了这个问题,而会说,啊哈!我搞定这个问题了。”
“也就是说,连爱因斯坦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关键。”
“没错,他从不知道有另外的力量在帮他。”张教授摊手道,“抱歉!作为人类多年的秘密好友,我并没有任何质疑人类先贤的意思。”
“对了,你一开始说到,你来自哪里?”我突然想起来问他。
“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他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与人类同属这个所谓的梵天神脑中的宇宙。虽然我们的文明等级明显高于你们,但你大可放心,我们是友好的,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谈话。”
我姑且信了他。
“看来,我得见识一下爱因斯坦大脑中的宇宙了。”我适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那是自然,不过随着爱因斯坦大脑意识的消亡,那个宇宙其实已经毁灭,你即将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拟的三维投影,而且数据链异乎寻常的庞大。不知你能否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或者令人叹为观止的神秘景象。”
他说着,轻轻挥了挥手,顿时,一幅蔚为壮观的宇宙(大脑神经元网络)全息图景充盈整个房间。
“你可以放大或缩小其中的每一个局部。”身形掩映其间的张教授说。
“天才的大脑果然不一样!”我惊叹不已。
“不,我得说每一个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