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置办年货了,其中之一便是打糍粑。某一日,某个村人便会东家串西家,“哎,XX,把糯米浸上,明天一起打糍粑哈。”第二天,一些约好的农户,家家厨房便会飘出糯米饭的浓香。
一甑熟糯米,除去打糍粑的外,往往也会留一脸盆用来酿制糯米酒。糯米酒制作起来特别简单,虽不能一饱肠胃,但作小食,招特贵宾,却为上上之选。
年底了,一些新姑爷,新媳妇去丈人或娘家省亲辞年,寒暄客套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糯米酒端上桌。客人俯下身子,用瓷勺拂一拂飘浮的乳白色糯米,吹上一口气,舀上一勺浓郁的热酒,糯米入口即化,舌尖上甜津津的,沁入喉管,化作额上一层层细密的汗,无暇揩去。
旁边,丈母娘看女婿,公公看未来的儿媳,爱人看爱人,越看越亲密,越看越陶醉。
熟糯米铲入脸盆后,将手清洗干净,放入酒粬。原来的酒粬如鸽子蛋般大小,圆滚滚的,现在的酒粬都是粉末状,倒少了捣碎的工序。将酒曲与糯米搅拌均匀后,时而摊开巴掌,时而握紧拳头将糯米捣平压紧,然后蒙上一层洁净的纱布,再盖上铝盖。
现在的老人依旧会在纱布上放一把剪刀或菜刀,与美酒作伴。酒来了,发出浓香,会引来一些馋鬼,掀掉盖子偷酒喝,哪怕是被它们用手摸过,酒也会变质坏掉,没有香味。
当然,这属于一种迷信,但老人们依旧会如此,压压邪气。
然后将脸盆放入一个垫着棉絮的泡沫箱或纸箱,还要用五六个玻璃瓶装入开水,放在脸盆周围保温,再盖上棉絮,放在一个干爽温暖的房间。有条件的,还会在房间装上一个大功率的电灯泡,借以增加热量。
放置十几个小时后,将玻璃瓶的冷水倒掉,再又倒上开水,防止美酒冻住。如此反复,气温高时,或许三天,气温低时,或许五天,酒就来了。
酒来了时,糯米发酵松软,大多都绽开了,变得雪白晶莹,发出浓烈的香气,用手摇动脸盆,糯米随着脸盆晃动,分泌出一种粘稠的汁水。也有些酒变得又红又黄,老人说是被鬼摸了,其实是保温措施不到位,冻坏了,这样的酒香味差了一大截,甚至有些苦,糯米嚼在嘴里打渣。
酒做好了,依旧放在盆里。有客人来时,铲上两捧,掺上凉水,再放上几块糍粑,在锅里煮沸,闷上几分钟。掀开锅盖,糍粑软得像棉絮,糯米轻盈得如同雪花,而那股香味,早已穿过瓦缝,飘浮在屋前屋后,行人紧紧吸着的鼻孔里。
“哈哈,老张家来贵客啦。走,看看好女婿帅不帅,看看媳妇儿脸红不红。”一群人蜂拥而入。
案板上,早已摆好一长溜儿青花瓷碗,碗里盛着一勺白砂糖。妇人扎着围裙,正拿着长柄铁勺,挨次儿舀一块糍粑,舀一勺米酒。
大家伙不停地搓着手,吞咽着口水,眼中伸出了钩子。一锅不够,两锅也不够呢。
没人注意到那新客,咦,好像第三锅还轮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