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位同学是爷儿俩
黎青屏
1978年到1980年在张茅公社高中读书期间,有两位同学都姓曲,曲诺方,曲百珍。只知道两人都是王家后公社东庄大队人,两人都是红润脸堂,只是曲诺方脸盘偏圆,曲百珍脸盘偏方。再有就是曲诺方比曲百珍大一岁。
1987年我在柴洼乡政府干文化站专干,一天下午在乡政府门前看见了曲诺方。
我问:“诺方到哪来?”
曲诺方说:“刘家山煤窑上。”
曲诺方在刘家山村煤矿上下窑采煤。到乡政府来是找我们同学王庙鱼办事。我看曲诺方情绪低沉,在那圆圆的脸盘上读出些失落来。后来再没见过曲诺方。
转眼之间二十年过去了,我打听曲诺方,得到消息,他在刘家山煤矿没干多长时间,就进城开出租车了,奋力拼搏二十年,供孩子读完大学,还在城里扎下根,安了家。
2016年我由常德而昆明而西双版纳而榆次。在手机上与阔别36年的同学们相逢了。很快,我知道了同学群里有位叫源远流长的同学就是曲诺方。
曲诺方时常在群里吟一首数首小诗,仿古体,形式上七绝,却不是标准的古体诗,因为掌握不住平仄,更不说平仄谱了。跟同学们聊天,动不动就突发奇想,出奇制胜,制造出些快乐来。
我们那届同学,五六个班,三百多人,在微信群里相聚的数十人,只是五分之一。大家相互打听,我问曲诺方,曲百珍这些年日月过得啥样?曲诺方说进城了,迁居在温塘。
曲诺方的聊天明显表现出些文采来,他在群里多次问我写文章有什么意思?我答复他,就像打麻将一样,消磨了时间,获得了快乐。接下来曲诺方就问我老刘你啥时候回来,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这个曲诺方,你请我吃饭做啥?我为什么要你请我吃饭?我们的人生道路都很艰难,你现在比当年在刘家山下煤窑日月潇洒多了,我就十分地高兴了,也不至于要你请我吃饭呀?
2016年,我用上了智能手机,生活发生了许多的改变,不光是跟我阔别36年的同学们取得了联系,与社会上许许多多的朋友都取得了联系,拉近了距离。
陕州广播电视台记者刘三丰在朋友圈里发布消息,陕州区政协文史委响应冯骥才老师号召,征集村落文化资料。冯骥才老师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我是会员,响应主席号召责无旁贷。
我们读高中时候的教导处主任崔九龄老师是从陕州区政协秘书长退休的,我给崔老师打电话,崔老师介绍我与政协文史委取得了联系,写起村落文化来。从我们村及四周邻村写起,每写出一个村落就发到同学群里供大家欣赏。曲诺方看到了,也写起了他们东庄。他还说想写他们村志,我立即介绍他与政协文史委也取得了联系。我给政协文史委说曲诺方是我同学,我们都是崔老师学生。
曲诺方看见《西部晨风》选发了我的散文《三门峡地坑院》,欣喜若狂,比他自己娶媳妇都高兴,特意拍了照片,发到同学群里,惹得同学们都向我道贺。
2016年冬天落下那场大雪后,我回到家里,曲诺方叫我去到三门峡市里,我们面对面地交谈,他说村志不是一个人能写出来的,需要有一个机构。他说的完全对,问题是行政部门没人支持,他是村民组长人微言轻,组织不起这个机构。但是他想联合曲百珍两人共同完成村志写作任务。
我说曲百珍干不干?
曲诺方说他咋不干?我乃他叫来,你给他说说,叫他向你学习。
我说诺方你真胡球说,你叫曲百珍向我学习啥?只要他配合你就行。没人支持你们,是实际情况,你凭啥叫人家支持你们呢?不要想这些问题。你把村志写出来,拿到县志办请他们审阅,县志办看了,认为你们的村志写得好,就会跟你们乡里联系疏通出版。认为你们写得不好,会给你们指出毛病,指导你们修改。在你的初稿没拿出来之前,你不要给村支书村委会主任提要求。
曲诺方说着说着又说他小大。
我说你小大是谁?
曲诺方说就是曲百珍。
咦,吆嗨,曲百珍是曲诺方小大!同学两年,阔别36年,38年过去了,竟不知道曲百珍是曲诺方小大。小大就是父亲的小弟弟。
曲诺方再次约我到市里,同时约来了他小大曲百珍,我们的中心议题还是写作,曲诺方已经找到了编目,他说他写那些部分,他小大写那些部分,等于是分工。
曲百珍不能明确表态。
我问他干不干。
曲百珍说干。
我还以为他真干。我给他们爷儿俩说,咱们高中毕业那时候,通讯不方便,要能像现在有手机,随时都能联系,那就好了。80年代的时候,每年县文化局都要举办几次培训,专门邀请作家,编辑给我们讲课。如果那时候通讯方便,你们有今天的热情,肯定也都去参加培训了。那么你们会比我写得还好。
吃饭,曲百珍曲诺方爷儿俩争着卖单,不让我掏钱。坐车,曲诺方驾驶他的私家车,推掉家人一切活动,拉着我和他小大一起去地坑院看庞晓戈主持灯展开幕式。
那天晚上,我们从张汴原上下来,曲诺方不回三门峡市里了,陪我住到他小大家里。
相处一天一宿,该说的话,差不多都说了,基本上溶蚀了我们36年来的萦记。灯展也看了。没有不散的宴席,曲诺方说跟他小大告别,驾车带我到市里,再去他家里看看。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拨通了剧作家,纪实文学作家,民间文艺家,地方志专家杨军茂老师的电话。
电话那头问:“你在哪瘩”?
我说:“夜黑看灯下来,歇在温塘”。
“喔,你来我这瘩耍来”。
我说:“正往你那里去,我有俩同学,也不图成名成家了,就为活得充实,过得快乐。也想写作,我带他俩过去,你跟他俩聊聊文学”。
“嗷,来吧”。
杨军茂老师用小说的手法,编织穿插,讲了一位农民女作家的故事。他说这位农民女作家是卢氏大山里人,其实不是,是灵宝人;他说取了个笔名就叫烧火婆娘,其实不是,是叫山女,烧火婆娘是山西运城一位女作家。
直觉告诉我,我给曲百珍说了一天一夜的话,他就没有听进去,察言观色,他就没有反应。然而杨军茂老师的话他却是心领神会,听得眉飞色舞。杨老师很给我面子,送给他们爷儿俩每人三本书。
曲百珍说:“杨老师,这三本书多少钱?”
我嘿地一声就笑了。
曲百珍说:“老刘,你笑啥?”
我不回答他的问话。
杨军茂老师说:“你同学是我兄弟,不要钱,你要给钱,我不买给你。”
曲百珍曲诺方爷儿俩见过作家杨军茂果然来了劲头,曲诺方动不动就给我发来他起草的《东庄村志》一段章节。
曲百珍答应了侄儿合作村志,却一直没有开篇。只是动不动就在同学群里撂出一首诗来。诗是仿古体的。
我拉起一个聊天群来,取名香油河右岸,规定为文学爱好者群。香油河是流经后崖张茅西崖麻塘湾到马家店与山口河汇合那条河,由东向西流,右岸就是北岸了,北岸上有我们的母校张茅公社高中。
同学群里作诗的人越来越多,高手是王家后梁国彦,更高手是张茅东村人李长青,已经不是曲诺方,也不是我了。女同学巾帼不让须眉,郭海霞以及81届的李彩霞,苏玉霞,刘玉绸等人都加入到了我们的行列。他们随便发一幅图片,即刻就能作出一首诗来。
我当不了群主,把群主让给曲百珍。曲百珍除了作诗,还在群里动员同学们唱歌唱戏,搞得越来越热闹。梁国彦在群里写写读读,有几位女同学听了,也朗读起来。
2017年,陕县政协文史资料选用了曲诺方三篇文章。
我动员曲百珍也写文史资料,曲百珍说他不会写,写不了。
2018年农村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曲百珍曲诺方爷儿俩都进入了东庄村候选人,曲百珍是村委会主任候选人,曲诺方是村委会委员候选人。曲百珍把自己的竞选演讲词发到了同学群里,写得精悍干练,言真意切。
我说曲百珍你还说你不会写文章,你的竞选演讲都写得这么好,会写,该咋着?
曲百珍说老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有犒劳,肯定有人写。
2018年我与曲诺方双双被聘为三门峡市政协文史资料撰稿员。这一年,三门峡市政协文史资料选用我们文章各一篇。我选题农村饮水,曲诺方选题三门峡城市出租车。曲诺方文章的容量是我的文章三倍,获得稿酬也是三倍。
这时候,我打电话给曲百珍:“你还犟不犟?诺方拿到的稿酬是我的三倍,你呢?你不是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曲百珍语蔫。
2018年,曲诺方成功当选村委会委员,他关于三门峡出租车的文章在市政协文史资料选用后,引起媒体关注,《黄河时报》社派出记者采访了他,并在报纸上刊发消息。一下子成了出租车行业的名人,公司年终总结,光荣当选模范出租车司机。
我在市政协文史资料工作群里发现卢氏县张青山老师经办了一个叫“长征心路”的文学读写平台,我加了张青山老师的微信进入了这个平台。
曲百珍发现有人读我的文章,说老刘乃我也加到你那个群里头。我请示张青山老师同意,加曲百珍进了群。曲百珍进了群,安耐不住内心激动,动辄作一首诗就放群里头了,就像在我们同学群里头,自己做群主一样随意。
我说曲百珍:“这是个读写群,你不要任性随意,你把你的诗发给群主老师,安排人朗读以后就发出来了”。
我前边说,曲百珍似乎后边就忘了,又是作一首诗就放进群里头了。
我说曲百珍死犟,曲百珍不服,说他都问群主老师了,可以的。最后说我死犟。
我给曲诺方说乃你小大踢死。
曲诺方说乃你老刘踢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曲百珍做的诗经人朗读在群里发出来了。他一高兴,把我们那些能读能写的同学都拉到群里来了。
三门峡人说柴火上了集,娃越拾越爱去。曲百珍更加勤奋地作诗,开始写些正儿八经自由体长短句,寓意,意境拓展开阔起来,就连错别字也少了。
我把同学们写的读的作品转发给崔九龄老师,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崔老师就是陕县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很有名气的笔杆子。从政协领导岗位上退休下来,看到自己的学生能给政协撰稿,能作诗能朗读,老汉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呵呵笑地开心,说:“了不起呀,曲百珍曲诺方这爷儿俩都是诗人了。”
2018年1月21日于高铁郑州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