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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醉了,但他好像又没醉。他乘着酒劲用力投出手中的绝世宝剑,斩下了魔头的脑袋。死里逃生的百姓狂喜地向他叩着头,他捡起了刚被魔头啐在地上的几粒西瓜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然后他退出了江湖,拿着西瓜籽住进了这荒山,创立了西瓜门日夜种瓜,以缓解心中那份称霸江湖的孤独感?”
“乖徒儿,举一反三呐!孺子可教也,赶快去给咱西瓜门瓜地里面的大西瓜们灌点水,为师讲故事讲累了,没事儿就别来打搅为师休息了哈哈哈哈哈。”秃顶的老头奸笑着跑进了禅房,把身后的门紧紧地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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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化虚驼费力地绞着水井上面的轱辘,二师兄归虚驼将水桶里的水倒进瓜田中的水渠,三师兄空虚驼用耙子通着渠里的水。
他们的四师弟我负责给他们喊加油助威的号子,三个师兄听了我的号子后干活越加有力,甚至在浇完瓜地之后还有力气将我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忘了说了,我叫口水驼。
我曾在夜里辗转反侧,我曾在夜里苦思冥想,我曾在夜里痛哭流涕,我始终想不出这名字的来由。直到有一天我饱含着热泪向师父征询后才明白过来。
他说,口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珍贵的东西,若是没有了口水,那么人类最美妙的语言将失去色彩、世间最美味的珍馐将惨淡无味、许多本智慧的书籍将翻不开页。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对不起,我编不出来了。”
那一天是个糟糕的日子。师父和我都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末了,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生活很难的。”
从那以后我对生活就有了一层宏观上的认识。可能,生活要比我们师兄弟几个围在瓜田里背着师父偷吃西瓜还要再难上个几番。
大师兄化虚驼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
二师兄归虚驼一边吃着瓜,一边向四处张望。
三师兄空虚驼把水桶套在头上,在桶的掩护下偷偷地吃着西瓜。
“这瓜真甜啊。” 大师兄说。
“我宁可天天去扫庭院,只要能吃上这瓜。” 二师兄说。
“你们可别做梦了,这瓜可是咱西瓜门的绝世之宝,要照着你们那副吃相,不出一星期咱这瓜田就破产了。”三师兄说。
大师兄扔掉手里的瓜皮说,“你尽瞎扯,咱西瓜门的宝物才不是这瓜。”
二师兄叉着腰说,“就是就是,我那天听师父在梦里说他把宝物藏起来了。”
三师兄摘下了头上的水桶说,“开个玩笑而已,我才不信师父说的那一套,他一天到晚都在给咱们编故事。”
被他们挤在外围没吃到瓜的我说,“放我进去,我要吃瓜,分我一瓣。”
师父说,“好小子们,又在背着我偷偷吃瓜。”
大师兄瞪大了双眼,二师兄捂住了耳朵,三师兄满头大汗,没等师父下一句话出口,三人就已经逃之夭夭,消失在了远方天边的尽头。
师父问我,“你怎么不跑?”
我说,“我没吃到瓜,现在又累又渴,跑不动了。”
师父说,“那好。”
他走到瓜地中央,抱起一颗锃光瓦亮的大西瓜放在我面前的地上,拿一把西瓜刀“噌噌”几下就剖开了瓜。“吃吧,多吃点。”师父像慈父一般,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吃起瓜来。
这瓜真甜,我边吃边想。
“对了师父,咱西瓜门那件真正的宝物是什么啊,每次总听你提到,你怎么也不让我们几个开开眼呢?”我眼里泛起泪花,“难道咱西瓜门的宝物也是你编出来的么。”
师父故作一副低头沉思状,“这宝物嘛……”
我侧耳倾听。
他猛地抬起了头,眼里迸发了兴奋的火花,“当然有咯,咱西瓜门一代又一代的掌门人让它留传了下来,至今还保存的很好。”说到这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逐渐减小,“可惜自创始人之后就再没人能驯服这件宝物,所以咱们西瓜门门人意识形态的顶峰——西瓜侠,也只有创始人那一代而已。”
我也跟着师父惆怅了起来,但还不死心,“那咱西瓜门的宝物现在被藏在哪里呀?”
师父指了指他自己那颗已经秃了顶的脑袋,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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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几日的浇灌,瓜田里的西瓜早已是长得又大又圆,泛起一股翠绿色的青气。
好在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种瓜功夫,西瓜的藤蔓长得像小孩手臂一般粗,就连那热爱啃瓜秧的猹都无从下口。
就在我估算着今年瓜田内的瓜能为西瓜门创收多少时,二师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叫我速速去见师父。
莫不是师父已经想起了门派的宝物现居何处,要叫我回去好偷偷地告诉我?一念至此,我好似飞也是地冲回了庭院,却看见师父正倚着树在打盹儿。
“一定是我多想了。”我边想着边摇醒了昏睡着的老头儿。
“哎,好徒儿啊,为师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与你商量!”师父一脸急迫的问,“我那日为你切瓜时的刀法你可看清楚了?”
我点点头。
“真不错。”师父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这是那天我用来切瓜的西瓜刀,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我从师父手中接过这一把西瓜刀,只见这刀流线型的身姿上闪耀着光点,通体泛起一种奇异的翠色。“好刀啊。”我心想着,“莫不成,这刀是……”
“咱西瓜门不像少林、武当一样资本雄厚,上瓜旺季到了,你不如就此次机会下山卖瓜去,也好游历世间,增长智慧。”师父捋了捋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深沉地望着远方。
“为什么不叫师兄他们去?”我面露难色。
“因为那日里你吃了我的西瓜。”
“师兄他们也都吃了!”我忿忿不平道。
“你师兄他们是背着我偷吃,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咽下去的瓜可是我请你吃的。”师父翻个白眼一副不容我反悔的样子,转身就跑进了禅房,把身后的门紧紧地磕在了一起。
“对了,咱西瓜门的瓜向来都是一口价,你在卖瓜的时候可不许打折哟。”师父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自古江湖多险恶,人心难测,山下门派林立,纷争四起,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此去一别,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西瓜门。
为了保我西瓜门运作资金链周全,纵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只是一想到要离开疼我爱我的三个师兄,还有一位德高望重、对我谆谆教诲的好师父,我眼里滚动着的泪珠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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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门历来很重视一年一度的贩瓜活动,在送我下山的前一天还特地拉起了大红横条幅,上面写着“西瓜门贩瓜饯别大会暨第二十届西瓜门‘贩瓜行’开幕仪式”。
在酒席上,师兄弟们推杯换盏,又各自把早已翻腾得滚瓜烂熟的人生理想倒出来又是好一番阔谈。
酒酣耳热之际,我洋洋得意地向师兄们炫耀道,“不瞒师兄们说,真的有宝物藏在咱西瓜门。”
“师弟,莫不成你已经见到了那宝物?”大师兄化虚驼扯着我的手,醉醺醺地说,“那你可得和大哥说说,可不许骗大哥昂。”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见没见过。”我面露难色。
我心想,那天师父给我的西瓜刀究竟是不是西瓜门的宝物还有待商榷,我也不能乱说呀。
“师父跟我保证过了,咱西瓜门的宝物绝对不是他自己凭想象力编出来的!”我信誓旦旦地说。
“嗐,敢情你也没见过。”大师兄化虚驼刚说完,就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个怂逼!这么不禁喝!”二师兄愤愤地说。
酒席很快就散了。
傍晚时分,三师兄空虚驼偷偷把我叫去一处偏僻角落,笑着从衣衫里捧出了一颗西瓜。这西瓜个头不大且柄小肚大,活像一枚大青葫芦。
“三师兄,你这是干嘛?”我疑惑地挠着头,凝视着那颗怪异的西瓜。
空虚驼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师兄那在山下远房大姑的侄女儿的表妹一直惦念着咱西瓜门的绝世宝瓜,看在老兄过去请你吃瓜的份儿上,你就帮老兄一把,拜托拜托啦。”
“哦~我懂了。”我会心一笑,“你这是吃里扒外,我要去告诉师父一声。”
“嘘嘘嘘,嘘~”空虚驼做个噤声的手势,笑容愈加猥琐道:“好老弟呀,咱们师兄弟同门一场,你就帮师兄一个忙吧。咱西瓜门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个劣瓜,师兄后半生的幸福生活现在就全掌握在师弟你的手里啦。”
见我面无表情,空虚驼的眼里噙着泪珠,“小师弟你就真这么狠心,难道要师兄哭给你看么。没想到咱们师兄弟这么多年交情,却还不如这一个破瓜重要!”
“好吧好吧,我帮你就是了。不过先说好,就这一次哈。”我接过了空虚驼手里的瓜。
“哈哈哈哈,咱师兄弟的交情太铁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师兄说,师兄一定帮你解决!”空虚驼感动得眼泪洒了一地,“对了,到时候她肩上会斜挎一个灰布包,你可一定不能认错人呀!”
“好好,师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一定帮你把瓜送到就是了。”我揣着那瓜走回屋内。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上了盛满西瓜的大竹篓出了山门。
师父和师兄们站在山门前唱起“易水寒”来为我饯行,三师兄一边唱着一边用手指指他肩上斜挎着的灰布包,唯恐我忘了他托付给我的要事。
我朝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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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小路步行了几十里的路程,终于进到了山脚下的集市内。
集市中只是喧哗,有背着剑的侠客、有挎着刀的盗匪、也有手持钵盂的出家人、甚至还有扯着烂麻袋的叫花子。
从这来往的人流中,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平凡的卖瓜青年。背上的瓜篓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平添了许多生活的重量。
虽然我不能像三教九流的教众一般活得潇洒,但我却可以用我西瓜门的宝贝西瓜温暖社会、奉献真情。“这才是我身为西瓜门门人的觉悟。”我想。
“先尝后买啊,顶甜的西瓜啊!”我大声地吆喝了起来。
西瓜门出产的高品质西瓜再配上我娴熟的切瓜刀法和优质的服务态度,满满一大篓的西瓜顿时少了许多。就在我为西瓜门创收感到欣喜不止的时候,一个挎着肩上斜挎着灰布包的女子来到了我的瓜摊前。
“这瓜怎么卖?”那人指着瓜篓中唯一的劣瓜问。
“先尝后买啊,顶甜的瓜!”我冲她喊着,“顶甜的瓜!!!”
“你脑袋里装的是西瓜瓤吗?我问你这瓜怎么卖!”那人眉头轻蹙,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哈哈哈你冷静一下啊,我三师兄托我把这瓜送给你,你只管拿去便是了。”
“你三师兄可是空虚子?”
“哪跟哪呀,我三师兄他叫空虚驼!”
那人抱起了劣瓜,飘一样地离开了我的视野。
夕阳西下,这次带出来的瓜已经被兜售一空,我圆满地完成了西瓜门交给我的任务。
当务之急,是我尚未得到解决的住宿问题。深更半夜,江湖上鱼龙混杂,这卖瓜钱可不能被贼人抢了去。
“今晚是去住豪华标间呢还是豪华标间呢,实在不行的话住豪华标间也行。”我陷入沉思当中。
突然街上人声嘈杂,一股人流向我涌来。
“快跑啊,伏都教又来作乱了!!”他们边跑边喊,额头上是暴起的青筋。
伏都教也是江湖上的一个大教派,体量庞大堪称怪物。只不过这伏都教却不像少林武当等门派一般行侠仗义,它专攻杀人放火掠货的营生。上次的伏都教乱还是在数十年前,仅仅数天的时间就让这江湖上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就在恐惧将江湖人笼罩之时,一位侠客挺身而出,只身一人深入虎穴,斩杀了伏都教的领头人。伏都教没了领头人,残存的旧部阵脚大乱自相残杀,最后被江湖众人联合镇压灭亡,没成想时隔多年后它又卷土重来了。
伏都教人数众多,跑是跑不掉的,所以我干脆躺在地上装起死来,希望这帮凶恶歹徒能赶快离开这片区域。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四处逐渐安静了下来。 “想必那帮子憨批已经追远了吧!”我边想着边坐起身来向四周张望。
还没等我感受到劫后余生的狂喜,远处就又走来了一大群人。
定睛一看,百姓们被绑成了一串长长的队伍,一大群黑衣盗匪正撵着百姓往这边走来。
“怎么还给押回来了呢,我靠!”我绝望了。
人群经过我的身旁,没等匪徒发话,我就从容地伸出了双手,成为了被绑肉票中的一员。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盗止住了人群,“我们就在这里歇脚。”
百姓们瘫坐在地上哀声一片,那背着剑的侠客被抢去了剑伤心欲绝,那挎着刀的盗匪在被伏都教的追赶中跑丢了刀丢尽颜面,那手持钵盂的出家人把钵盂反扣在地上低颂“阿弥陀佛”,只有那扯着烂麻袋的叫花子好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也不叫唤一声。
出门在外,我就是西瓜门的形象代表。作为一名优秀的卖瓜青年,即便是身陷囹圄也不能丢失了我西瓜门的风范,就算是被人当成肉票,也要行得端正,坐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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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白天拿走劣瓜的女子带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大盗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兄弟,你可是西瓜门的门人?”那大盗皮笑肉不笑地问着。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西瓜门的四弟子口水驼。”我冷冷地答应道。
“好小子,够胆量。”大盗俯下身子说,“我已经派人去给你师父送信了,他们不会丢下你光顾着给他们自己逃命吧哈哈哈!”
当今世风日下,人人自私自利,苟且偷生。但我西瓜门的门人精诚团结,友爱互助,风雨同舟。你们可以侮辱我,但你们不配侮辱我西瓜门,不配侮辱和我要好的师兄弟,不配侮辱我那诲人不倦的好师父。我愤愤地想着,终究没敢说出口去。
那大盗站在了台上,向底下的人们拱了拱手说道:“各路侠客好汉,诸位英雄豪杰,在下失礼了。我伏都教向来对江湖人士没有敌意,此次前来也是万分无奈。”
说着说着他的手指向了我,“我伏都教在前代纵是万不该与江湖各派群起纷争,也不应落得个灭门的下场。更何况,昔日我教的镇教宝物竟流落到了这等小门劣派手中,简直是欺人太甚。”
“若是那盗我伏都教宝物之贼不乖乖地把宝物归还回来,那么诸位今天就只好给这小子陪葬了。我只为拿回我教的宝物,诸位若是要怨的话,就怨他西瓜门好了!”大盗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火炉架子,通红的炭块儿滚落一地。
这时候被绑的人群彻底炸了锅。
被抢了剑的侠客说:“为何要因那西瓜门那破事儿而牵扯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跑丢了刀的盗匪说:“去他妈的西瓜门,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总做些龌龊勾当。”
只顾念经的和尚说:“阿弥陀佛。”
躺在地上的乞丐说:“大爷们,给口饭吃吧,我要不行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咒骂着理想、生活、天气、政府、西瓜门的时候,我的师兄们跟着师父一同来了。
跟随师父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我西瓜门中的杂役,他们或是背着锅碗瓢盆,或是扛着笤帚锄头,或是牵着那凶得“汪汪”直叫的大狼狗。他们远远的站在师父身后,怒目圆瞠,一股义薄云天之气直冲云霄。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来了。不过,伏都教的人马比我西瓜门多出三五番,我西瓜门还是处于下风。
那伏都教的大盗哈哈一笑,“小老儿,我伏都教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交出宝物,留你一命;不交,死无全尸。”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不禁寒噤连连,连冷汗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我们大伙的性命,全都掌握在师父一人手中,只盼望着他老人家能拿出宝物,救我们于刀俎之下。
“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们西瓜门向来是靠卖瓜来维持运作,就连那山门里的危房都没钱修缮,哪里能有什么宝物啊。”师父定了定神色说道。
“死老头,你叫我们给你陪葬啊!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快给人还回去!!”众人皆怒。
大盗脸色阴沉,“不交是吧,动手。”
那伏都教的教众操持起兵器叫嚣着,摆出一副虎入羊群的架势就要扑上前来。
“慢!”师父大喝一声。
正要行动伏都教众人一头雾水,僵在了原地。
“诸位好汉再容我仔细想想,说不定,就有宝物呢?”师父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了我。
“不会是,我身上那把西瓜刀吧?”我越想越发得害怕,冷汗涔涔地盯着师父。
“诸位好汉你们看,我这四徒弟本已经陷入了死局之中,但我们西瓜门却还率人前来营救。所以说,我们西瓜门真正的宝物就是——情比金坚!”
“你这糟老头子,拉我们下水到头来还要再戏弄我们一番!”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又绝望了起来。
那大盗不屑地冷哼几声,“空虚子,还不快过来?”
话音未落,我的三师兄空虚驼就疾驰而去,加入了伏都教的大阵营。
一直潜伏在我们西瓜门中的卧底竟然是我的三师兄。我暗自捏紧了拳头,原来他一直都是伏都教的人,他欺骗了我们西瓜门所有人对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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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你的情比金坚到哪去了?”大盗朝地上啐了一口,“话说完了没有,到底有没有宝物?”
“宝物嘛,那必须是要有的。” 师父把手伸进衣袖里掏呀掏,不知将什么东西攥在了手掌里,“不过你得亲自过来拿,亲手交给你我才放心呢。”
“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那伏都教的大盗自持武功高强,便要上去拿。
师父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自己那秃了顶的脑袋,笑得很猥琐,却装出了一副无辜的摸样。等那大盗走近了他的身边,他缓缓地摊开了手,是空的。
大盗怒极,抬起手中的刀便砍,没成想整个人却被师父一把挟住,动弹不得。
“师父神勇,师父万岁。”大师兄和二师兄喊叫了起来。
“没想到师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我又惊又喜地想着。
“快救教主。”伏都教的众人看到自己的头儿被挟住,大惊,纷纷涌上去救人,与师父纠缠在了一起。
西瓜门众人见势也要上,师父却大喝一声,“别过来!”众人陷入到了一片迷失之中。
一时间只看得到一群黑衣人将师父围成了一团黑云,刀光剑影浮现,兵器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铮铮”的声音,惨叫声时不时地在那黑云中心响起,皎洁的月光下腾起一团团猩红的血雾。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不过了,快逃。”那伏都教的众人立刻作鸟兽散,空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浑身是血的师父。
师父带着西瓜门的门人来给被绑着的众人松绑。
侠客和盗匪从一堆尸体中寻回了自己的刀剑,道一声“后会有期”,转身便离去了。
出家人捧起地上的钵盂,颤颤巍巍地走了。
躺在地上的叫花子扯着大师兄的裤脚说,“大爷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赏口吃的啊。”
“赶紧滚,再不滚连你们一起杀。”大师兄没好气地回着。
叫花子们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师父,你赶快来换下那身血衣吧。”我甩着从旁边店铺里找来的干净衣服,眉飞色舞地叫到。
师父杵在原地沉思良久,向我摆了摆手,“不必了,好些血都是我自己的。”
说完便瘫倒在了地上。
大师兄、二师兄和我慌了神,忙聚到师父身边,只是流泪。
“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帮你啊!要是我们能去助你一臂之力的话,你也不会落得这副下场了。”大师兄捶胸顿足自责道。
“傻孩子,平时叫你们练功的时候你们都跑去偷吃起了瓜,怎么还能指望你们操持得起刀剑呢。”师父嗔怪地看着大师兄,“事非经过不知难,我不怪你们。不过这伏都教与我们西瓜门之间有夙仇,以后你们要勤加练功,把西瓜门好好地守下去。”
“师父,你何必去救那群不相干的薄情人。我们只把师弟救下,让那群寡义之徒自生自灭不行么。那样的话你也就不会受伤了。”二师兄号啕大哭。
“好徒弟,你可知道数十年前斩杀伏都教领头人的侠客是何许人也?那侠客后来创下这西瓜门,就是担心天下黎民百姓再受伏都教之害,故留你我来平这祸患。天下人皆薄情,我等西瓜门门人守义便是江湖道义之根本。”话音刚落,师父便咳出了几口殷红的鲜血。
“师父你不要死啊,你还没告诉我们咱西瓜门真正的宝物是什么呢,是那把西瓜刀嘛呜呜呜。”我泪如泉涌。
“那西瓜刀不是宝物。”师父眯起了眼,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虽然不是宝物,却是实打实的文物,很值钱的。”
“答应师父,别把那把刀随随便便就贱卖出去,不能打折!”说着说着师父又喷出一口鲜血。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和师兄们都答应你。”我泪流满面。
“至于我西瓜门的宝物,就全在这里了。”师父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我三人的脑袋瓜,“江湖人都说我西瓜门门人脑袋中装的尽是些烂西瓜瓤,可他们错了。”
“我西瓜门真正的宝物,正是这为江湖众人所看不起的西瓜瓤啊。”师父闭上了眼睛,“为师最后再给你们讲一次故事吧。”
“大侠醉了,但他好像又没醉。他乘着酒劲用力投出手中的绝世宝剑,斩下了魔头的脑袋。死里逃生的百姓狂喜地向他叩着头,他捡起了刚被魔头啐在地上的几粒西瓜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师父!!!”我师兄弟三人伏在地上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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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笑了,但他好像又没笑。魔头走上前来放松了戒备,他乘机把那魔头一把挟在怀里,魔头顿时动弹不得。一阵刀光剑影掠过,魔头魔众皆死于非命。死里逃生的百姓狂喜地向他叩着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师父师父,你前几次给我讲的故事不是这样的。”小徒弟指北驼嚷嚷着。
“哦,对了。”我一拍脑门,“刚才忘了说,那大侠离开那人间炼狱之后,就安心在山上种起了大西瓜。”
“我脑袋里装的是西瓜瓤,师父也是。我们西瓜门门人的脑袋里,全是西瓜瓤!” 指北驼笑嘻嘻地说着。
“对对对,我们西瓜门世世代代的门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大西瓜瓤。”我也跟着指北驼一同笑了起来。
我们西瓜门门人意识形态的顶峰——西瓜侠,现在是两位了。
被掩埋在故事之下的真相永远不会为后来人所发觉,我们只需继续相信这美好的传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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