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花板是白色的，灯光也是白色的，人也穿着白色大褂，床单、被子都是白色的，难道我已经上了天堂？不对，不可能啊，我杀了人，怎么可能上天堂？

那地狱，地狱又是什么样子呢？黑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大褂吗？面目狰狞的判官？我哆嗦了一下，可能是我在接受审判吧，要和那女人道歉吗？我应该和那女人道歉，毕竟是叔叔喜欢的人，虽然我憎恨她到极致，但总算他们俩没办法结婚，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我还是应该跟她道歉的。

我吃力的转动头，想要找寻那女人，一个戴口罩的男人用手撑开我的眼皮，说已经清醒，无碍了。

我要找的是一个女人，长头发的女人，坏了，我竟然想不起她的样子，她长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鼻子呢？哦，对了，大红唇。我努力搜寻着有大红唇的女人。左右环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寻找。

“你叫吴家美吗？”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

“是，是，我，我叫吴家美，阿力都叫我阿美的。”我努力清醒起来。

“我是A市刑警大队二分队，队长郭日华，这是我的证件。”他拿着一张警官证摆在我的眼前。

不对，不对，我不是在天堂，也不是在地狱，我还活着……那阿力呢？我睁大眼睛，环视四周，阿力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阿力呢？阿力在哪？”我焦急的问道。我连忙起身坐起来，想冲出去。

但被警察队长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我瞬间清醒了，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在脑子里飞速的放映。

我坐在病床边上。

“人是我杀的，阿力什么也没做。"我淡淡的说道，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位队长盯着我，像似在确认我说的是否是真话。

我也回盯着他的瞳孔，好让他相信我。

又说了一遍“那女人是我杀的，跟阿力没关系。”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三天后，我被请去了警察局。

对面坐了三位警员，中间的是那个前几天我见过的。右边的是女警员，左边的一脸狐疑是个年轻实习警员。

我斩钉截铁的说：“人是我杀的，跟阿力没关系。”为了让他们信我，我还把整个过程都描述了一遍。

女警员说，“你们俩真搞笑，都说自己是杀人凶手。”冷冷的笑着，那嘴角的笑特别像尖锐的刀锋。

我不说话，眼睛盯着地板。

实习警员开口道：“人如果是你杀的，你一个14岁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杀死者？”

我面无表情的，继续数着这个房间到底有多少块地板砖，已经23块了。不屑的从嘴里溜出一句“不喜欢她咯。”

那实习警员愤怒的站起来说：“不喜欢就杀人？你是变态吗？”他声嘶力竭，几近怒吼。

我抬起头看之他的脸，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肉。

嗤笑了一声，“我只杀我不喜欢的咯！”

女警员恐吓我说：“你不说实话，就把你关进少管所。你会永远没自由，以后都要背着杀人的罪名，你想好了？”

“人本来就是我杀的，这不叫背罪名吧。不要诬赖其他人就好了。”我继续看着地板，数到48块了。

中间的那个警察大叔捋了一下帽子站起来，字正腔圆的说“我们会仔细调查，不放走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杀一个好人，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大叔，人真的是我杀的。”我身体不由得往前倾，想让他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所有的证据显示是秦钟力所杀，指纹、毛发、衣物、血迹鉴定全部符合，我们只是想了解更多与本案发生的其他背景状况。”警察大叔平视着我。

“秦钟力和死者陈若璃是什么关系？”女警员不耐烦的接着问。

“那女的经常来骚扰我叔叔，就是一只破鞋，还非装优雅。”我回答道。

“他们是恋人关系，这点你知道吗？”实习警员继续问。

“他么怎么可能是恋人关系，阿力怎么可能看上那个骚货！”我有些气愤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阿力人正直老实，就算找，也会找一个正经姑娘，就算全世界只剩下那个烂鞋，也不可能将就。”我义愤填膺的回答，呼吸都有些急促，胸腔上下都开始大幅度震动。

“你是秦钟力养女，你应该知道别的吧？”女警员追问。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等我满18岁，我们就会结婚。”我平静的说道，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说起秦钟力，我的心总是像花儿一样绽放，有他的日子每天都是晴天。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有很多事大概因为太小，就记不得了，但是我能记事以来，我的生活都与他在一起，我喜欢他用像刺猬一般的下巴蹭我的脸蛋，我喜欢他用大大的手抱我起飞，我喜欢他背着小小的我走在人行道上，我喜欢他用宠溺的眼神望着我，好像在说，阿美你快快长大。

四岁起，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爸爸，从8岁起，我就知道我爱他，我要做他的新娘，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每当人们说他是我爸爸的时候，我就会纠正那些无知的路人，“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的爱人。”

路人马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而阿力总是尴尬的笑笑，“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乱叫人，会被打的。”连忙用他那双大手抱起我就走，我总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呼吸声，一上一下，很均匀，很动听。我会朝着那些路人做鬼脸，以此告诉他们是多愚蠢。

我12岁时候， 不知怎么的，叔叔总是有意无意的疏离我，经常在嘴边的话，但是又吞回去不告诉我，用沉默对我，我受不了，就开始旷课，逃学，每次这样，阿力就会出现了，他会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回学校去。

后来，他就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还经常关起门来，不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有时候我们听到他们俩在呻吟，在大声的喘气。

我很难过，我也很恨他，但是，我一看到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倒是旁边的那个女人，让我咬牙切齿。

（二）

我的故事和你们看到的电影门徒真的如出一辙。

但是我相信我的故事比门徒更有趣。

4岁那年，我的妈妈死了，那时候我虽然不知死为何物，但是我能感觉出，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我的爸爸，爸爸这个词离我很遥远，很陌生，从我出生大概依稀记得的就是爸爸无休止的折磨妈妈，终于，妈妈被折磨死了，同时，她也解脱了。

我很感谢叔叔收留我，他供我读书，还给我煮面吃。

他身上我能感觉到爱，似是父爱，似是亲情，似是惺惺相惜。

但后来我知道，这就是爱，单纯的爱。

别人都叫叔叔阿力，我不知道叔叔的全名，也从未过问。反正在我心里，叔叔是我的全部。他叫什么无所谓。

我和他生活已经12年了，早上他会送我去上学，总会说一句，“乖，好好听老师的话。”放学后，我会煮面给他吃，他最爱吃我煮的青菜鸡蛋面。还记得刚学会煮面的时候，鸡蛋总是没办法如愿以偿的成为荷包蛋，每次都糊成一锅像是蛋汤面。叔叔还是一味的说，“真香，阿美真棒，已经会做饭了，叔叔以后就靠你了！”哈哈哈~~~我特别喜欢叔叔的笑声，每次都有长长的尾音，而且还带有胸腔共鸣的效果。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还记得小时候，想妈妈，哭的停不住。叔叔就讲故事给我听，可是他每次都把浪漫童话讲的想恐怖故事一样，我最后都是被吓的停止眼泪。

最近，总是有一个长头发阿姨来找阿力，他们好像有些事想瞒着我，总是关起门说悄悄话。我总是小心翼翼会贴着门偷听，能隐约听到些呻吟声。有时候，在门外，阿姨还会抱着阿力的脖子，紧贴阿力的胸口。我都会躲起来，咬着嘴唇。

我知道阿力喜欢那个老女人。

有一天那个长头发阿姨又来找阿力，我告诉她阿力还没回来，想让她离开，但是她推门就闯进来，坐在沙发上，吸着烟，云雾缭绕中，她淡淡地说，你不应该拖累阿力，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背着你这个累赘，你想让他孤独终老么？她又吸一口烟，缓缓的从鼻腔里呼出，傍晚的阳光透着窗，直直的射进来，照在她身上，长发闪着金光，烟云弥漫，她的红唇确实有点撩人。

我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让她孤独终老，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那女人阴阳怪气的笑了，“你？你不会爱上阿力了吧！”她掐灭烟蒂。起身面向我，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道：“你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你凭什么霸占他？我告诉你，我们快结婚了，你最好挑个黄道吉日赶快消失。”

我听到结婚两个字，脑袋像爆炸般，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们赤裸的身体扭作一团，呻吟的叫声越来越大，我快承受不住。我不能让这个状况发生，我用尽全身力气冲进厨房，拿起日式菜刀，直直的刺进她左边的胸腔。她瞪大眼睛，满是惊愕和恐惧，她向后倒下，她的血顺着我的手臂滴落，不一会儿浸湿了客厅的地毯。地毯原本是浅咖啡色，现在变成像有玫瑰印上去一样，斑斑驳驳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杀人了。四肢开始颤栗，我爬到墙边，脑袋一片空白。她瞪着眼的样子让我很害怕。我下意识想爬到电话那边拨打救护车，可是却怎么也爬不动，我想喊救命，可是喉咙却不知像被什么冻住，完全出不了声。咔一声，门开了，我惊慌的看着门，是叔叔回来了，他一脸震惊的望着我，但是他并没有朝我这边奔来，而是奔向那个老女人，他呼唤着老女人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的复杂，让我摸不透，是怒？是痛？是悔恨？是错愕？是恐惧？

我像被十字架钉在地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但是我的脑子一直在想着，阿力是我的了，谁都无法抢走。

我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小时？也许是四小时？也许是一整晚？

直到叔叔把我从地上挖起来，他急促的说道，阿美，你给我听着，你记住我说的话，警察来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你什么也不要做，录口供时，你就说放学后回家就看到这样了。你记住！

只听门被撞开，一大群警察冲进屋内，乌央乌央的，厉声说不许动，全都趴下，他们举着枪，我脑子混沌，眼皮不听使唤，我再次昏了过去。我只记得组后一幕是叔叔被他们铐起来，拉了出去。

（三）

“故事就是这样，你们快把我抓进去吧，阿力不应该在里面！”我语气加重的说道。

他们三个警员起身，一同出去了，窃窃私语着。

我想他们应该相信我的话了，然而，是我大错特错。也许在他们面前我太稚嫩了。

阿力被宣判15年的徒刑时，我哭天喊地，声嘶力竭，也无能挽救他们这群愚蠢的警官和法官。

我第一次学习到，证据面前，谁说的话都是无用的伪证。

我开始偷窃，有时候没被抓到，就自己去警察局投案自首，为的是能被关进去，说不定能看到阿力呢。然而这个法子太蠢了。我又换了抢劫和绑架更高一点的罪名。

我开始频繁进出警察局和少管所，后来是监狱。而这些阿力是不知道的，但我其实这么做都只是为了能和阿力近一点，如果不能近一点，那么我想选择和他一样的生活轨迹和经历，最起码他难过的时候，有我陪他一同受着。

这五年我也是惯犯了，对于哪个门是出口，哪个门是入口，哪个警官家生孩子了，哪个门卫今天偷懒了，那个狱卒几点大便，几点抽烟，哪个狱中姐妹爱吃猪肝拌饭，我都门儿清。

我总是望着外面，希望有一个人的出现来接我回家。

可是每次刑满出去的日子，大门口总是空空如也，连一只乌鸦都没有，我知道，我还要想办法进来。

然而这次，大门口是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大叔矗立着。

他在等谁啊？他还能有亲戚在里面，真是神了。我用一种嘲讽的意味说，“哎，大叔，你等谁啊？你家也会有人进来？”我坏笑着，哈哈哈。

那个警官大叔，摆出一副臭脸，却带有高深莫测的样子，可能是他觉得我就是个变态吧。想着法儿的被他们抓，跟他们聚一聚。

“我在等你。”他一脸严肃的说。

说着就帮我拿包把我拎着到他车上，去了他家。

他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超不多8、9岁的女孩，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星星一般，好奇地盯着我看。我逗她，给她讲笑话，但是她却不说话。

“她不能说话。”警察大叔说。

“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一脸抱歉。

“吃饭吧，都做好了。”大叔继续说。说罢他抱起小女孩放到座位上，给她一只勺子，让她自己吃。

我突然抑制不住泪水，我赶快扭过头，别让他们看见我的泪珠。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端起碗，头低到快进碗了。

“你这样做值得吗？”大叔突然问道。

“什么？”我抬起头，望着他。

“你为了秦钟力一直这样故意犯罪，进进出出牢笼已经五年了，你的大好年华被你葬送在这牢房里，有什么意义，我相信，秦钟力也不愿看见这一幕，他为了你，才进去的。”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既然你们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为什么还让他进去，你们应该抓的人是我啊！为什么还让他代替我。你们冤枉了好人。”我喊道。

“证据显示的都是秦钟力，不是你，他为了你，把证据全改成自己了，而且还投案自首，认罪状况良好，法官已经减刑了，当年他也求我，让他进去，千万别把你牵扯进去，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对得起他吗。”警察大叔皱眉解释道。

“这里有一封信，你自己看看吧！”大叔转身去拿信给我。

我一看，认得那是阿力的笔迹。赶忙拆开。

阿美

从郭警官那里知晓你这五年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我为你感到难过，更加觉得愧对你。

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报应。

开始我以为你只是青春期，玩小孩子的脾气，误以为我是你的恋人。我给你找了那么多心理矫正的办法都没能让你回归正途，我唯有下最后的一招，我和别的女人好，让你自动放弃退出，然而你竟然失手杀了她，我愧对那个女人，同时更愧对你。所以我进来，是为你们而忏悔，是为你们赎罪。我想这样你就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上学读书，邂逅初恋，工作、结婚、生子。如果没有我，你一定是这样的认真生活每一天的。

是我毁了你的人生，我亲手将你推进无尽的悬崖，让你痛苦，让你难过。

然而，你竟然为了我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毁灭自己。

阿美，如果你真的爱我，请别自甘堕落好吗？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好，我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故事，你知道了，一定会嫌弃我，一定会离开我的。

你的妈妈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了你一定会恨我的。

你的妈妈那时候是瘾君子，她想为了你戒掉，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戒掉，再加上你爸爸几次三番的干扰，让她痛不欲生。她来求我救她，希望我能带着她和你离开你爸爸的骚扰。然而我，当时无动于衷，因为我觉得那是你妈妈的个人家事，我无权干预的。没想到三天后，你妈妈就自杀了，死之前，她放进我的信箱里一封让我领养你的确认函，就这样我才带你回家的。你妈妈的死也是我间接导致的，我想你知道这些一定会恨我，我就是始终不敢开口，因为也怕失去你。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杀母仇人的我而却自甘堕落。不值得！

阿美，你要好好的，保重。

阿力

我紧紧攥着信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打湿信纸。我害怕信纸被我弄坏，赶忙用袖子擦干眼泪。毕竟这是五年来，阿力第一次给我的东西。

我匆匆谢过警察大叔，和小女孩说了再见，就快步出了门。

在街上，我一路狂奔回那个曾经属于我和阿力的家，打开门的瞬间，我跪倒在地上。那些温暖让人欣慰的过往，却被我的那一刀毁于一旦。

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找寻阿力的身影。

就算妈妈自杀，跟阿力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和阿力在一起，我想伏在他的肩膀，听他唠叨，我想靠在他的胸口，听他喃喃自语，我想亲吻他的胡渣，虽然会有些刺痛，但是我甘之如饴。

从8岁起，我就不想再叫他叔叔，我开始叫他阿力，讨厌他明明有着年轻的面孔，却要装作比我大一辈的样子教训我。

从8岁起，我就明白，我爱他，爱他的一切。爱他的嗓音，爱他的手指，爱他的肩膀，爱他的喃喃自语或者是鼻鼾声。

从8岁起，我就知道我要嫁给他，在我18岁时，他会像王子一般驾着马车来接我。我会穿上长长拖尾的婚纱在海边等他。

从8岁起，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只跟着他的脚步，我要守护他一辈子，不管他生老病死。我的记忆里只有他一个。

（四）

我叫秦钟力，大家都叫我阿力。

我无意间收养了一个三岁的小姑娘。

对于她，我有愧疚。

她的天真，她的可爱，让我再次有了生的希望，曾经的我被空虚和绝望侵蚀，我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是她的出现，挽救了我。

我开始上班，赚钱，送她上学读书，我给她煮面吃，她好开心，用那稚嫩的声音说好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想天天吃。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愿望这么简单，就这么幸福。

我很幸运遇见了她。

我从未结婚，也从未生子。之前的女朋友不是因为吸毒过量死了，就是被我的往事吓得魂飞魄散走了。

我一直是一个人，蜷缩在这个狭小而肮脏的公寓。

但是现在有了阿美，我不能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必须要努力工作，赚多点，给她好一点的成长历程。后来我们搬到了三房两厅的大房子，也有了车子代步。但是我却发现，阿美总是不叫我叔叔了，而是叫我阿力，甚至在公共场合会说，她是我的新娘，我是他的丈夫。

我咨询很多心理医生，翻阅了无数心理典籍。也让她按照治疗方法去做，但是效果甚微。

她一直是我的希望，一直是我的寄托。然而，这样的状况让我始料未及，她竟然爱上我。这无疑对她的人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一定要了断她的念想，况且他妈妈的死和我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万一她知道后崩溃怎么办。

我开始远离她，我以为疏远她，她就会忘了这种感情，让她回归正途。然而她却开始打架斗殴，旷课逃学。只有我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学校去的路上，她才会变回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可爱小女孩。

我知道我必须结束这种病态的关系，我不能害了她，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和精力去做她应该做的事。

于是，我出去找了一个陌生女人，相貌还不错，给她钱，我让她陪我演戏。用这种方法来让阿美知道，她不是应该和我站在一起的女生，她应该找更好的人陪她走更长的路。

看的出她开始疏远我，对我冷淡了，甚至带有一点敌意，我开始暗自开心，她终于开始放弃和我的这种念头了。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失手杀了那个女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看见她趴在地上绝望的望着我，动弹不得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知道，她死心塌地爱上我，根本无法改变。甚至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毁了她的人生，毁了她的梦想。

我匆匆把刀上的指纹擦掉换成我的，地板上的毛发，还有衣服的血迹，统统换成我的。当我把案发现场布置成我的之后，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我把她轻轻抱起，还像儿时那样，用下巴蹭她的脸蛋，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抱她了，以后的人生就是她独自面对了，我把所有的存折和银行卡拿出来，密码是她的生日，全部放在床边桌上。我把手表压在了那摞纸上，希望她偶尔能想起我吧。

我拿起电话报警了……

警察迅速赶到，我如愿以偿的进了牢笼。

我不后悔，你若安好，我自可心安。

（五）

15年了。

人生也恐怕没有几个15年。

一个穿着白衬衣，蕾丝包臀裙的女人，正在和她的当事人谈论案情的经过。她手上有一个银色的戒指，上面刻有一个lee字，不时地用带有戒指的那只手把头发拨到耳后。

她迅速的完成了案情的整理，雀跃的心在不听使唤。

“好的，陈女士，你的案情，我已经做好了初步记录，我回去后会和我们律师事务所的相关律师会进一步做讨论。请您放心。”清晰而洪亮的嗓音显得特别的专业。

握手后，便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今天她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驾车极速赶往目的地。

两边的绿树匆匆向后方排去，像禁卫兵一般，守护者大地。

前方是一堵高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门口站着一个有点清瘦的身影，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裤，一双皮鞋锃亮，手里提着一个包。日光下的影子颀长，似乎微笑着望向远方。

她赶快停下车，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依然没能降低速度，飞奔去他那里。

那里是她儿时的愿望，是她所有的寄托。

期盼了15年了，终于等到这天。

两双手抱住那个日思夜想的梦，挣扎着生怕梦醒了。

彼此依偎，彼此摩擦着找寻一点温暖。

“阿美！你长大了。”他含着泪说。

“阿力！你还没有老！”她满眼泪水，微笑着说。

四目相对，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