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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沛妤今年年初六和父母一起去堂哥家拜年的时候，发现堂哥家突然多了一名陌生男生，模样还有些稚嫩，想来年纪应该不大，看他在堂哥家自如行动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好像也不是客人，可他明明不是堂哥的家人呀，那他是谁呢？沛妤好奇的目光时不时从这名男生身上扫过，却没有直接出声询问他的身份。

“他是……”母亲也看到了那名男子，在那男生离开客厅之后立即小声地向堂嫂询问道。

“他啊……他是思昭的老公，初二的时候带思昭回来跟我拜年，之后他夫妻俩就在我这里住下来了，一直没再回去。”堂嫂撇撇嘴，向沛妤几人道明男生的身份。

“思昭的老公！思昭今年才几岁啊，就嫁人了！”沛妤小声惊呼。

“今年刚刚十八，不仅带了老公回来，还带了她女儿回来。”堂嫂脸上一点都没有晋升为外婆的喜悦，反倒有一点对女儿早婚早育的失望，“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就住在思昭的房间里呢。”

“天哪，我这个三十好几的小姑姑还是大龄单身狗，我的侄女就已经结婚有娃了，这人生进度条比我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啊！”沛妤在心里暗暗震惊，堂嫂已经转移话题，开始关心母亲近来的身体状况，”不说他们了，芝婶最近身体还好吧。听说你四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不少日子，我们都没空去看你，真是不应该……“

母亲依着堂嫂的话题开始闲聊，父亲和沛妤亦不时接话，两家人和乐融融地闲话家常，没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堂哥堂嫂将精心烹调的饭菜摆上饭桌招呼众人吃饭，消失了一上午的思昭才带着她的女儿和老公姗姗出现在饭桌前。

“臭丫头，你姑姑和叔公婶婆来拜年，你也不出来打个招呼，就知道躲在房间里。”堂嫂面色不愉地轻骂了思昭一句，思昭立即辩解，“我在房里带孩子呢。”

堂嫂不想在客人面前跟女儿吵架，便忍下了心中的怒火。两家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午饭，思昭的老公没有插话，一直在低头吃饭，甚至不曾帮思昭夹过菜，吃完饭后也没有帮思昭抱走孩子，自顾自地又回了房间。

“他也太不体贴、太没有礼貌了吧。我们一家人来拜年，他身为堂嫂的女婿，连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一下，也不知道帮老婆分担一下带孩子的责任。”沛妤心里暗想着，虽然不曾跟思昭老公接触过，但沛妤已经对他产生了不良印象。但她毕竟是外人，不好在堂嫂家里直接说她女婿的坏话，便将这些想法掩藏在心底。沛妤一家在堂哥堂嫂家一直待到下午三点多，才告辞回家。

02

大概是思昭已婚有娃的事刺激到了母亲，再次唤醒了母亲的催婚之魂，让她在返家的车上一直对沛妤絮絮叨叨：“你看看你，你侄女都有老公有孩子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你都三十二了，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等你年纪再大点，想生孩子都生不了了。”

“她想结婚就结了、她想生孩子就生了呗，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所以我不找对象，你拿她跟我比什么？”沛妤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你不结婚不生子那你以后怎么办，到时候别人都有家庭有孩子，就你孤家寡人的，你就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后悔了。”母亲仿佛没有觉察出沛妤的不耐烦般继续自说自话，“等你以后老了病了，你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你多惨啊。”

母亲频繁的催婚让沛妤产生了逆反心理，让她恨不得立即跟母亲大吵一架以打消母亲催她结婚的念头，但一贯的孝心还是让她压下了心中的烦躁与怒火，没有对母亲吼出“孤独就忍着啊，病了老了就死啊”这些负气话。

沛妤没有反驳，母亲以为这是她愿意妥协的前兆，立即加紧催促：“你看思昭，才十八岁就结婚生子了，以后等她孩子上大学了，她也才三十几岁，这么年轻，想干什么都有精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现在赶紧结婚，等孩子大了还能点清福，要是再拖下去，你年纪大得都没精力照顾孩子了。”

“我的好日子就是现在，我现在就是在享福，用不着等以后。”沛妤哼哼几声，对母亲设想的未来完全不认同，“你别看思昭现在老公孩子两全其美，之后他俩能不能处下去还不一定呢。思昭才十八岁，那个男的看起来也很年轻，他们自己都还是孩子呢，怎么撑得起他们自己的小家、对孩子负得起责任？他们现在没到年龄领证，到时候相处得不愉快直接一拍两散，连离异都算不上。”

听完沛妤的话，母亲脸色微变，心中暗一思索便明白女儿的话不无道理，但她催婚心切，并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性，继续嘴硬地辩驳：“年轻人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很快就能成长起来，自然而然就能学会对家庭负责，然后一起为他们的小家庭奋斗。”

“婚姻生活就是这样的，夫妻俩总会吵吵闹闹，但为了家庭和孩子，他们会相互理解和体谅的。经过磨合之后，夫妻俩就能携手相伴过完一生。”母亲继续念叨，“就像我跟你爸一样，不管我和你爸吵得多凶，都会为了你重新和好，我俩吵吵闹闹的，不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吗？”

“你妈说的对。”沉默着开车的父亲终于找到插话空挡，急忙跟母亲统一战线。

“时代不一样了，你们这代人对婚姻的看法是为了家庭和孩子愿意委屈自己，我们这代人可不愿意将就着过一辈子。”沛妤撇嘴道，“咱们等着瞧，看思昭和她老公是会为了孩子快速成长呢，还是会因为相处有冲突而分道扬镳。”

“等着瞧就等着瞧。他俩孩子都有了，又怎么会因为生活中的小冲突就轻易分开。”母亲对不听劝的沛妤感到十分恼怒，冷哼一声之后便不再搭理女儿。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家三口不声不响地开车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窗外的景色飞快从眼前掠过，母亲却无心欣赏那份美妙。

03

小侄女早婚早育的事情对大龄未婚的沛妤引起了小小的波澜，之后又很快平复在繁忙的生活中，再也引不起沛妤对它的任何关注，直到九月下旬，堂哥堂嫂和沛妤两家人一起去为姑丈庆祝六十大寿，沛妤才再次见到了思昭，她抱着孩子坐在一旁逗弄，身边却没有了年初见到的男生作陪。

“思昭，你老公没跟着一起来呀？”沛妤蹭到思昭身边闲闲问话。思昭抬头看了沛妤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逗娃，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跟他分开了，他当然不会再跟我来走亲戚”然后便不再说话。

听完思昭的话，沛妤心中一惊，她猜到思昭日后可能会跟那个男的分开，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一年不到就结束了这段短暂的婚姻。她有心想打听更多他们分开的原因，但看到思昭一脸不想多说的神色，便识相地结束话题，转身给姑丈祝寿去了。

午饭的时候，沛妤坐到母亲身边，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母亲大吃一惊，没想到女儿不仅说中了思昭的结局，结局还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但碍于她们还在宴席上吃饭，不好在饭桌上对别人的事情多加议论，母亲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吃饭，直等到堂哥堂嫂一家准备向姑丈辞行回家，沛妤才磨蹭到堂嫂身边悄声打听。

“堂嫂，听说思昭跟她那个老公分开了，真的吗？”沛妤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听到沛妤的问话，堂嫂的怒火“腾”的一下涌上脸庞，丝毫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倒豆子般地说道，“是真的，分开了，以后再不来往了。他俩再不分，我都要疯了。”

“为什么啊，那个男的做了什么？”沛妤问。

“他做的事可多了。”堂嫂拉着沛妤大吐苦水，连家都不急着回了，“明明只是来拜个年，居然就在我家住下来了，还一住住了半年多。他住就住了吧，反正我家也有地方给他住，他倒好，不仅吃喝全靠我家，他一分钱没给不说，连忙都不帮一点。我每天干完活回家累得要死，还要强忍疲惫给他和思昭做饭才有得吃。思昭是我女儿，我做饭给她吃我乐意，可他一个外来的女婿住在丈母娘家里懒散成这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的合适吗！”

从堂嫂的讲述中，沛妤才了解这个男的有多奇葩，沛妤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他就是一个不成熟、没礼貌的人，完全没有能力支撑起他和思昭的新家庭，之后的日子也没有展示出如母亲所设想的“年轻人成家有孩子了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的上进心，在朝夕相处中，他和同样不够成熟的思昭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导致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04

那个男生叫祝聪，是思昭在工厂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在青春荷尔蒙的刺激下，两个年轻人火速陷入了爱河中。两个人都是刚刚中专毕业出来工作，没了父母和老师在身边管教的他们犹如脱了缰的野马般无所顾忌，恋爱没多久后就偷尝了禁果，之后思昭糊里糊涂地有了孩子，两人的恋爱关系才被曝光到双方父母面前。

两家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让两人辞职回祝聪家里养胎。等思昭跟着祝聪回了家，才发现他的家庭矛盾如此剧烈。祝聪家里一共三兄弟，他是最小的弟弟，父母在市区为他们买了房子并付了首付，由于家庭资金有限，只买了一套三室两厅房让三兄弟一起住，由兄弟三人一起还贷款。好不容易等到楼盘交房能搬进去住了，三兄弟却因为你不丢垃圾、他不冲厕所等小问题吵闹不休；后来思昭住进来养胎，三兄弟之间的冲突愈发尖锐，几乎由口角之争上升成了拳打脚踢。

住在祝聪房里的思昭对此简直不堪其扰，为了爱情在这里坚持了几个月后，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无止息的争吵，在孕后期回了娘家，直到出月子后才又回到祝聪家，待了没多久便到了春节，思昭带着祝聪回娘家拜年，祝聪贪图堂哥堂嫂家的清净自由，竟然一待就是半年多。

在这半年里，住在丈母娘家里的祝聪比住在自己家里还自在，不仅不用再跟两个哥哥因为丢垃圾、冲厕所、洗碗做饭等小问题争吵，还有丈母娘为他洗衣做饭洗碗，他每天吃完饭就回房间里打游戏，既不帮思昭带孩子，也不去找工作，什么事都不管，只追求自己舒服开心。堂嫂偶尔说他太堕落了、催促他去找工作，祝聪反倒斥责堂嫂话太多管得宽，把堂嫂气得咬牙切齿。

祝聪在堂哥堂嫂家住得十分舒心，却苦了堂哥堂嫂，不仅白天要外出赚钱，晚上回家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外孙女、初为人母的女儿、还在上学的儿子以及蹭吃蹭喝的女婿，在日夜操劳中，堂哥堂嫂很快就瘦了一大圈，祝聪却因为吃喝无忧而胖了十几斤。堂哥堂嫂对这个女婿越发不满。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思昭越了解祝聪，就越是讨厌他的自私、任性、幼稚和不求上进。青春懵懂的爱意随着时间逐渐退去，浮现而出的是两个人的幼稚、自我、无法相互理解、难以磨合的三观与不同的个人习惯等冲突，孩子的存在亦成了两个年轻人暂时无法承受的重大责任。思昭看到祝聪回房之后只顾着打游戏，孩子饿了尿了哭了全然不管，气得破口大骂，祝聪却依旧我行我素。两颗曾经互相爱慕的心越走越远，隔阂却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无法调解只能分开，各自安好。

05

“你看吧，结婚了又能怎么样，不合适一样会离婚，到时候不还是得一个人过。”转述完思昭的故事，沛妤振振有词地对母亲说教，“婚姻并不一定能让人有所依靠给人幸福，说不定还会反惹一身骚搞得身心俱疲。与其把未来寄托于婚姻，还不如尽自己所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那是因为思昭年轻不懂事，还不是适合进入婚姻生活，心性不像你这么成熟……”母亲还是不放弃对沛妤催婚，话未说完就被沛妤打断了，“不管我的心性是否成熟，我都不该为了结婚而结婚。难道你想我婚后像思昭和祝聪那样整天跟丈夫吵架、不得安宁，互相折磨一番后又离婚吗？”

听到沛妤的问话，母亲沉默了一阵，她当然不愿意女儿经历思昭那样的婚姻，内心却还是不愿放弃让沛妤找个伴的想法，弱弱地说：“有矛盾了就互相理解忍受一下，把日子过去不就好了，怎么会互相折磨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肯定不会像思昭那样意气用事的。”

“我现在就过得舒服的，为什么非要去跟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人为了结婚而结婚在一起生活去受委屈啊。”沛妤白了母亲一眼，“别说我压根不想受委屈，即便我愿意忍受，人家肯不肯忍还不一定呢。万一他一不顺心就对我大打出手，我怎么忍得下去？”

“思昭好歹是因为爱情才步入婚姻的，即便婚后生活并不愉快，她也是自主选择的，她甘愿承受这份不愉快。我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你硬逼我去找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人一起生活，有什么意思呢？”沛妤义正言辞道，“不管是早婚晚婚还是不婚，只要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愿意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啦！”

“妈妈，我遇到喜欢的合适的人，我会结婚的。即便我一直选择单身，我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不用担心我、别再催我结婚啦。”末了，沛妤久违地向母亲撒起娇来。

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思昭和祝聪这段短暂又儿戏的婚姻，除了让两个年轻人增加了一段痛苦的经历，也让思昭的父母感到疲惫万分，完全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心里有些戚戚然。她沉默良久，最后拍拍沛妤的手，妥协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开心就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