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三):宋代的政治制度

宋代是汉唐宋明清中最贫最弱的,政治制度也是最没有建树的,不过宋承接五代十国的弊病,先天条件本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代的政府组织

宋代的相权比唐代还要弱,中央三省,只有中书省在皇宫中,门下和尚书省都移到了宫外。设立枢密院管军事,将军事权也单独分割出来。又设三司,户部司、盐铁司和度支司(管经济出纳),管财政。用人方面,本是吏部的职权,宋又设审官院,来减夺宰相的职权。制度上,军民财职权三分,把宰相的权力削得很弱。

对应,皇权得到大幅提升,这是因为宋太祖黄袍加身之前,也不过是后周的一个殿前都检点。宋太祖当了皇帝,自然要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削弱宰相的权力。唐代时中书省拟诏后,送给皇帝求个同意即可,皇帝只有同意权。到了宋代,政府只能写草案,提出几条意见,送给皇帝定夺,按皇帝最终的意见正式下诏。宋代最高政令的决定权在皇帝,而不在宰相,宰相不过是奉命行事。相较唐代,宋代皇权比相权重了很多。但要说宋代专制独裁也不对,宋皇室家训,不得杀一个读书人。其实宋代皇帝不暴虐,宋代制度的缺点不在专与暴,在散,在弱。

再说监察权,汉代监察权在宰相手中,既监察政府,又监察皇室。后来御史退出皇宫,单独成为御史台,其职权便只限于监察政府,而没有监察皇帝和宫廷的权力。但政府官职中,还是有监察皇帝的,叫做谏官。谏官负责跟在皇帝的身边,时时规谏皇帝的言行,而宰相又管着谏官。御史监察权在唐代已离相权而独立,但谏诤权则仍在宰相之手,因此实现皇权和相权的调节。但到了宋代,谏官脱离了门下省,变成独立的,不隶属于宰相,而是由皇帝亲擢,不得用宰相所荐举的官职。于是谏官并不纠绳天子,反倒纠绳宰相,与政府对立了。这么一变,谏官调节皇权和相权的作用消失了,成了一只针对政府,发空论不负实责的反对机关,与国家毫无益处了。

宋代相权衰落,中央集权更严重,以致宋代地方政府非常差。宋代地方政府分三级,分别为“路”、“府”和“县”。宋代吸取唐五代的教训,将各地方行政长官从原来的军人,换成了文臣。地方行政长官为监司官,每一路共有四个监司官,为帅、漕、宪、仓,监司官其实是中央派到地方临时指挥地方的,是中央官,其中漕使负责财政,把地方全部财富转运到中央。宋代不仅军权集中,财权更集中,而地方却日趋贫弱。

宋代的考试和赋税制度

宋代的考试制度大体沿袭唐代。唐代门阀势力鼎盛,多是门第子弟入仕,他们家族世代为官,从小受到政治经验教养,从政后比较有法子。宋代,门阀消失,大批农村子弟进入仕途,他们对实际政治自不免生疏,但政府广开门路,让寒门子弟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是非常值得赞扬的。

宋代赋税制度也是大体沿袭唐代两税制,将一切赋税项目归并为田税。不过本意虽如此,但时候一久,大家都忘了本来的意思,需要人民的时候,还是向民众征劳役,不考虑政府已经将劳役增加到田税中,里外里增加了民众的负担。这种可能会发生的弊病,在唐代改行两税制时,早有人说到过。因当时只图税收便利,政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竟逐步成真了。

宋代的兵役制度

宋代兵制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坏的兵制。宋代军队分两种,一称禁军,在中央;一称厢军,驻在各地方城厢。这些兵,并不要他们上阵打仗,只在地方当杂差。地方政府有什么力役,就叫他们做。宋代军队也就中央有些实力,地方的军队完全没战斗力。宋代兵制如此差,是有历史原因的。宋立国时,辽早已立国五十多年,燕云十六州早被石敬瑭(大汉奸,呸)割给辽国了,热河,察哈尔、山西、河北等部分领土也在辽国手中。宋代首都在开封,地处平原,豁露黄河边,可说毫无防护了。因此宋代需要养兵以抗辽,但确实实力不如辽国,打不过辽。而且要主动进攻就只能胜,不能败。败了一退到黄河边,国本就动摇。宋代不敢冒险,采取防御性国防,明知不能打仗而又不得不养兵以防辽国来袭。宋从五代黑暗时期走来,有唐代藩镇群立,军阀割据的教训摆在面前,养了兵却不能看重他们,竭力提倡文治,遏制兵将的骄悍跋扈。这样宋代政府养了武的,又要养文的,文官数目也逐渐增多,待遇亦逐渐提高。弄得一方面是冗兵,一方面是冗吏,国家负担一年重过一年,弱了转贫,贫了更转弱,宋代终被拖垮。

宋代制度错在,募兵制度与长期的防守政策相配合。因宋代国势一开始就很糟糕,国防线积弱,军队战斗力弱,连骑兵所需的马匹都没地方养。只有在高寒之地,才能养好马。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养,一在东北,一在西北。一是所谓蓟北之野,即今热察一带。一是甘凉河套一带。可怜的是,宋建国时,正好一个在辽手里,一个在西夏手里。

宋代怕重蹈五代覆辙,怕军人拥兵自重,然而缓急之际,兵将不相习,也难运用。所以整个宋代,都是不得不用兵,而又看不起兵,如何叫武人立功?宋代武将最有名的如狄青,因其是行伍出身,所以得军心,受一般兵卒之崇拜,但朝廷又要提防他要做宋太祖第二,又要黄袍加身,于是立了大功也不重用。又有分番戍守制度,一个军队不能在一个地方戍守太久。这样轮番调防,导致宋代虽连年不打仗,但经费上则等于年年动员,年年打仗。宋代一朝其实很尴尬,进不可攻,退不可守,兵无用而不能不要兵,始终在国防无办法状态下支撑。全程都在平衡矛盾,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法子,结果宋代成为一个因养兵而亡国的朝代。

总结

平心评论,我们只能说宋代人为了补救唐代的毛病,而并没有完全把毛病纠正过来,我们却不能全怪宋人。须知有许多毛病,还该怪唐代人。唐代穷兵黩武,到唐玄宗时,正像近代所谓的帝国主义,这是要不得的。我们只能说罗马人因为推行帝国主义而亡国,并且从此不再有罗马。而中国在唐代穷兵黩武之后仍没有垮台,中国的历史文化依然持续,这还是宋代人的功劳。宋代特别重视读书人,军队虽未整治好,但文治方面仍能复兴。我们不能因他太贫太弱,而忘记宋朝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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