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欲望挑战人性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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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情人》、《化身》、《失乐园》等三部日本渡边淳一的作品之后,为作者细腻的描述风格所打动,对他的作品也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

当我阅读《情人》这部作品时,私底下一直以为渡边是位女作家呢,不是么?如此细腻的文风,不可能出自大老爷们之手吧?阅读完整部作品后,就忍不住去查看资料,了解作者。看了作者的介绍,我哑然失笑,原来渡边醇一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叔”!

渡边淳一:日本小说家,2014年4月病逝于家中,享年80岁,被誉为日本情爱大师。在做了10年的外科医生后,转而从事专业文学创作,著有50余部长篇小说及多部散文、随笔集,为当今日本文坛的文学大家。

之前,曾一气呵成阅读完了《情人》与《化身》,近日又忙里偷闲地阅读完了《失乐园》,对渡边大叔的文风有了整体的印象。他的作品没有震撼人心的“大”场面,“大”格局,只有细致入微的描述。

此番阅读,是一段难忘的旅程,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渡边淳一擅长写婚外恋、老少恋题材。而一般写婚外恋的题材,读起来难免有些庸俗,有些色情的味道,有些抵触的情绪,但渡边大叔却写得符合大众的口味,又显出高雅的文学范风格,作品大气温婉,表述娓娓道来,不觉得低俗。故事却能深入人心,打动读者,读完久久不能平静,掩卷沉思。

《失乐园》讲述了一对中年男女因婚外恋而双双殉情的故事。久木和凛子各有家庭,久木刚从一家大出版社的出版部长位子上下来,凛子正在一家文化中心临时讲授书法。久木欣赏凛子高雅的气质和美貌,凛子则为久木带有孩子气的性格所打动。两人经过频繁的交往,终于出轨。在世俗中越来越偏离轨道,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中去,两人相拥一起悠然走向人生最后一站,在凛子父亲留下来的别墅里相拥服毒自杀。

下面,我重点以《失乐园》为依托,谈谈我的阅读感受,因为《失乐园》是渡边淳一的代表作,更具代表性。我捡印象深刻处略略说说我的阅读体会与收获:

一、选材独特,别出心裁。

作者对53~55岁男主的人设情有独钟,三部作品的男主皆是53岁左右的中下层公司职员,即所谓“老不正经”,对大多数的男人而言,那是朽木将枯的年龄段,却对爱情有着执着地追求。女主一般是有夫之妇,即所谓“红杏出墙”的女人,这样的恋情,印象不能不说深刻!一般的作家难于驾驭此类违反道德的婚恋题材,但渡边大叔对此类题材驾轻就熟。

对老少恋的婚外情进行细致入微地描绘。爱到极致,爱到巅峰过后必然是男女主角的内心清醒到极致的醒悟过程。疯狂过后,他们该何去何从呢?他们的爱情能游离于俗世之外吗?欲望挑战人性的底线,他们能被世俗接纳吗?

他笔下的男女主角爱的热烈,爱的彻底,爱的自然,这种爱似乎又是合乎情理的,谁能阻止有爱的人在一起呢?无爱的婚姻本就不该存在,何必为了世俗的眼光而硬凑合在一起呢?读者或许能理解文中的男女主人公。他们偷偷摸摸,他们见不得光,他们不被世人看好。因此,他们没有花前月下,他们没有阳光沙滩,他们只能在昏暗的酒店,只能离开东京去那偏远的地方,去那无人知晓的地方,偷情毕竟怕撞见熟人。

《失乐园》中的男主角久木54岁时与37岁的凛子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最后到相拥赴死,是一曲荡气回肠的恋歌,是一首生命的绝响。

开端是他们相亲相爱的情景,作者用火热大胆的笔触描绘他们的疯狂性爱,结局是他们相拥微笑赴死的画面,这样的结局是我始料未及的,悲剧收场,他们微笑告别尘世的画面,久久不能忘却,久久震颤着我的心灵。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二、象征手法,意蕴深刻。

渡边醇一在文中用梅花和樱花来形容凛子。凛子的身份是一家文化中心的书法老师,她长相端正秀丽,行为上中规中矩,一如小楷字体。没有婚外恋行为之前,作者笔下的凛子如小楷那般端正,高贵,优雅,犹如梅花那样凛然不可侵犯。

文中写道:“阳春三月,盛开怒放争奇斗艳的樱花不折不扣是花中的王者。不仅华丽,而且飘零之际的毅然决然也分外引人入胜,撩拨人们的惜花之情。”

当与久木相遇后,凛子如樱花般绚烂,怒放,淫荡又美丽,不再如之前的梅花那般矜持。甚至在久木的心里,即便比作梅花,也该是枝条上下乱颤的淫乱模样了。当久木目睹樱花,自然想到了凛子,凛子正值盛年,繁华怒放,脑海中闪现与凛子交合时的淫乱画面,他暗自掂量:凛子纵然喜爱梅花,但此刻的凛子不再是矜持的梅花了,而是纵欲无度,疯狂淫乱如怒放的樱花了。久木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出神。

樱花生命很短暂,在日本有这一说:“樱花7日”,就是说樱花从开放到凋零大约为7天,整棵樱树从开花大约有16天左右,有徇烂壮烈的生死特征。

久木与凛子选择在生命的巅峰戛然而止,给世人留下惊鸿一瞥的寂寥与惋惜,未尝不可视为日本男性的人生樱花情结!

小说就是在这样的审美意象中给人以由浅入深的抚慰。

凛子得不到丈夫的爱,只能寻求外在的爱。进而出轨,发展到想独自拥有久木,爱得越来越没理智,想到了殉情,如樱花一般飘散落下,在最美的模样。她认为38岁是她最美的年华,她渴望在最美的芳华里,用自杀的形式锁住的青春。

“落花”章节中的象征手法最为明显,前文也有暗示。作者用了较大的篇幅描绘樱花,这种写法,是独具匠心的,此处的落花指暮春时节,樱花展示绚丽后飘然落下,也暗喻凛子也将如樱花一般,选择最美丽的年岁与爱情同归于尽。

因为有了象征手法的运用,小说更具民族精神,也更能体现日本民族的樱花情节。

凛子的名字,也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是作者巧设作品人物的名字,故意而为之。作者运用了象征手法,使作品意蕴深厚,也蕴含日本民族的文化精神。

三、四季为序,情感为线。

作者安排情节独具匠心。以四季变化,情感发展为线,推动行文发展,令读者能够轻松快速进入阅读状态。

全文的小标题目录排序如下:落日、秋天、良宵、日短、初会、冬瀑、春阴、落花、小满、半夏、空蝉、至福。

用简洁的小标题,用轻盈的叙事风格,作者娓娓道来,把两个主人公的生活场景、内心世界刻画的淋漓尽致。

这些小标题反映了一年间主人公情感世界随着四季变化,逐步加深的过程。而且小标题也蕴含深刻,意味深长。

如开篇的“落日”小标题,正值秋季。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背景,发生在秋季的落日时分。也隐含着深刻的意义,对男人而言,五十四岁是个人生的秋季,跨越过去,势必难于把握爱情了,作为男性的久木,过了这个村,可能就再也没那个店了。针对于职场而言,五十四岁也是男人最好的时机,在公司本可以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一旦陷入职场危机,对于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而言,就可能万劫不复,难于翻身了。年龄或许是久木职场失利后的致命打击,这无疑是久木人生中的秋季。而对于女主角凛子而言,37岁是女人的秋季,是成熟的季节,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错过了就不再有。

小说以秋季“落日”开头,而又以秋季“至福”结尾,前后照应,结构完整,行文严谨。虽然秋季萧索,但并不影响男女主人公的心情,他们在秋季享受性爱,也在萧瑟的秋季走向死亡,死亡的时候,他们在性爱中微笑着走向天国。

至于“落花”、“空蝉”、“至福”等小标题,更是意味深长。“落花”指樱花凋落时节,也暗含凛子飘然而逝之意;“空蝉”指金蝉脱壳的意思,也暗含两人放下一切负累,包括亲情、工作、名利等牵绊,走得轻轻松松,了无牵挂。因此作者用脱壳一词,意指褪去一切外物的束缚,甚至付出生命,只留下爱的决绝。而“至福”,反过来念就是“福祉”,指他们共同赴死便是最高的幸福。达到灵与欲的最终合体,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四、主题鲜明,引人深思。

作者有意识地在小说中穿插了两个惊悚的自杀故事,又安排男女主人公外出旅游,到曾经是自杀现场的地方游玩,这一切都在指向小说的结局,男女主人公在世俗冷酷的眼光下,无法生存下去,最后只求一死。

婚外恋固然一时美好,固然激情涌动,但背叛之爱不被世人接纳,也不可能永久保鲜,激情过后,同样一地鸡毛,家庭支离破碎,众叛亲离,两人亲手毁了两个家庭,是不被世人认可的,也得不到家人的原谅。因为婚姻不单包含爱情元素,也不乏责任、担当、信任等。

死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不被道德允许,不被法律保护的爱情是不被世人认可与接受的,欲望挑战人性的底线,只能走向毁灭,这或许就是主题所在。

这部被很多人认为或许是情爱小说的《失乐园》,实际上更是大师用写实主义表现手法,向社会与反社会型人格提出的关于人性、道德与价值观之间的拷问与自问!

男女主角双双服毒自杀,欣然赴死,何其悲壮,何其惨烈!他们似做了一场春梦一般,最后远离喧嚣,升仙而去。我想,又该是何等悲凉!心心念念又如何?是爱到巅峰之后的惩罚么?是欲望挑战人性底线失败后最终的归宿么?我再度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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