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好友聊天时,不禁感叹,一年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转眼又要过年了。而每每此时,也会觉得越来越没有年味,除了吃喝就是各种牌局和麻将局,少了多少儿时的趣味。
随着聊天的深入,瞬间回到了90年代,那时,我才几岁,刚读小学,放了寒假,下起了雪,年也越来越近。雪地里的我们玩的不亦乐乎,被母亲呵斥着叫来帮忙。于是乎,小帮手开始上线了。
腊月十五左右,家家户户忙着杀年猪,邻里间互相帮忙,三两下功夫就把猪按在了杀猪师父刀下。红彤彤的猪血喷涌而出,而此时,母亲会用小碗接上一碗猪血,泼洒在院门框两侧墙上和猪圈门上,任由猪血流下来形成不规则的痕迹。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样的寓意,或许是敬门神,又或许是为了寓意来年再养大猪。剩下的一盆猪血放点盐煮好存放,吃的时候加些调料做猪血汤,味道美美的。养了一年的土猪,经过一番修饰,变成几只好看的火腿和一刀刀肉,摆在堂前八仙桌上,中间摆着猪头。而此时,就要对着这些猪肉焚香祭拜,放炮竹(那时都是放在手上一个个点燃放的炮竹,比较危险。)而第一刀从猪身上割下来的肉,要第一时间烧,成为下酒菜。父亲便担了此任务,他烧的肉味道极好。在柴火的作用下,加上铁锅翻炒,肉的香味缓缓而出,锅里的油不断冒出,惹人流口水,迫不及待地趁父亲没看见,偷偷往嘴里塞,烫嘴也不忘说好吃。
招待完帮忙的邻居,下午父母又要开始忙碌,戳猪头腌肉的任务交给了父亲,母亲便开始清洗猪大肠猪小肠,然后煮熟放起来,等要吃时再放锅里,加点葱蒜炒炒,就可以吃,这些也是我们母女三人最爱的美食。忙完这活,母亲还要切肥肉熬猪油,用大锅足足可以熬出几十斤猪油,剩下的油渣拿来放在菜里,一起做米粿,别提多美味。
腊月二十左右,母亲开始大扫除,里里外外都要清洗打扫干净,除旧尘迎新年。父亲就会带着我们去上庄镇上置办各种年货。虽然那时年货品种少,镇上没几家店,可我们还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因为父亲会给我们买新衣服,买糖果等等。每次来回除了爬山还是爬山,我们也乐此不彼。
腊月二十四是我们南方的小年,在农村,过小年都要上坟祭拜祖先,所以爷爷奶奶特别重视,一切祭拜的黄纸金银和贡品都会提前准备好。从小看着爷爷做这些,这么多年来,自然也记得。每次上坟祭拜,爷爷,父亲,还有小屁孩的我们姐妹俩,一同去。烧香祭拜时嘴里念念有词,爷爷教我们要跟太爷爷太奶奶问好,保佑家人平安……祭拜完毕,燃放鞭炮时,我们定会捂住耳朵躲得远远的。除了腊月二十四会上坟,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初三,十五都要去祭拜祖先。提着专门祭拜的小笼子,里面放着各种贡品。自2005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山头多了两座坟,每每前去祭拜,止不住难受,从当初三辈四人同行,后来变成两辈三人,再后来变成三辈五人,带着妹妹的女儿一同前去。
从腊月二十四到大年三十,母亲一直忙不停,开始做豆腐,原先一直是爷爷做,后来把手艺传给了母亲,父亲就当了下手。自家种的黄豆做出来的豆腐,白白嫩嫩,一桌16块,每一块抵得上外面市场上两三块那么大。做完豆腐,要把一半下油锅煎脆,用盐腌上,放缸里存放,等到春季采茶拿来吃,味道也很不错。豆腐解决了,就要开始和母亲一起做豆腐包(不是包子,是用豆腐炸出来的,两面金黄,软软的,中间开个口子,里面包各种馅)包好放大锅蒸熟,吃的时候再放火锅里煮一下,又是一道美食。接下来做米粿的时候,母亲就不让我们姐妹插手了,怕我们弄得不干净,做不好,于是辛苦她一个人蒸好几笼的米粿,一锅蒸熟后,我们在边上使劲吃,直到撑得饱饱的。除此之外,还要炸一些肉丸素丸啊,做一些蛋饺等等。
母亲忙着美食,父亲忙着用滚筒炒自家种的花生,一炒就是一大箱。炒完花生,又带着我俩小鬼把各个门上旧的对联去掉,贴新的对联。几个猪圈门上也要贴三角红纸,还要把竹筒挂在猪圈门上,竹筒上贴上红纸,方便放香。这事自然交给了我们,还要跑到地里把各种果树都贴上红纸,寓意来年丰收。父亲呢,忙着在客厅挂中堂,在农村,挂中堂也是极起讲究的。
忙着忙着,眨眼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提前烧好菜做好饭,盛一碗饭放在灶台,盛一碗饭放笼子里拿去祭拜祖先,祭拜回来,各扇大门,猪圈,院门口都要烧香祭拜,完毕后我们才可以吃。年夜饭后,晚上七八点钟,便要开始蒸一笼做好的米粿,在笼子中间放一块豆腐,豆腐上插上菜花,拿来拜灶神。灶台上摆两盏烛台,点起蜡烛,一边祭拜送灶的时候嘴里会说“一杯清水一笼烟,送你灶司老爷上青天”,等到正月十五再拜时,嘴里会说“一杯清水一笼烟,接你灶司老爷下青天”。对于这习俗,也是从长辈那里得知。
三十晚上,我和妹妹急着着穿起了新衣服,和父母爷爷奶奶一起在电视机前看联欢晚会,手提火熥,边看电视边守岁。那会的电视,还只是黑白电视,只能收到一两个台,但也看得津津有味。但遇到雨天雪天,就没电视可看,早早窝进了被窝。山上的年虽没有城市的年热闹,但各个山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断回响着,满满也是年味。
为了迎接大年初一,父亲便会在年三十晚上准备好几只酒杯,放上茶叶,几只小碗,在碗里放些面食和糖果,还有两盏烛台,插上蜡烛,一个竹筒,一并放在客厅八仙桌上,等到初一早上点起蜡烛,在酒杯里泡好茶,即可祭拜使用。
大年初一,一家更比一家起的早,而初一开门红的任务就交给了家里的男人们,女人们可以多睡会。山里的说法是,谁开门开得早,放的鞭炮多,寓意新年红红火火,而当天燃放的鞭炮垃圾等等是不允许扫掉的。此时父亲定会让我也早早起来祭拜,然后早读,伴着我的读书声,父亲开始做新年的第一餐。作为徽州人,新年第一餐是要吃浇头面的,里面少不了水煮蛋,同时也要配上用年猪和煎豆腐一起烧好的笋丝,特别美味,全是自家纯天然的食物。
吃过早餐,给爷爷奶奶拜完年,和小伙伴们一起包红包去祝贺头年生小孩的邻居家,也是我们当地特有的习俗。客气的邻居会拿糖果气球小鞭炮回赠,每次新衣口袋里装的满满的。一路上,我们几个儿时的伙伴奔着跳着跟着几个大哥哥后面嬉闹,冷不丁在雪地里摔了跟斗,还在笑还在闹。
过完初一,初二初三就要去外婆家拜年,大包小包的拿着各礼品,拜完外婆家,去舅舅家小姨家姑姑家……拜年那几天,除了吃就是吃,茶叶蛋都要吃不少,每到一家,都要先吃两个茶叶蛋,每逢过年,真的要胖好几斤。儿时拜年很喜欢走亲戚,慢慢长大后,却不想去,不是被问及工作就是被问有没有男友,只想静静躲一旁玩手机。
还记得儿时一次去外婆家拜年,父亲和舅舅小姨夫他们打牌,平时他是不玩的,过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就打五毛一块的小牌。那时我在一旁看着却哭了,说:爸爸,你不要打了,再打输了,都没有钱给我读书了……把亲戚都逗乐了,父亲塞给我一块钱,我就乖乖地去买了零食。后来,父亲过年便不再打牌。这么多年来,慢慢地发现,每逢过年走亲戚,村里家家户户少不了牌局麻将局,甚至通宵赌,喝醉酒的现象比比皆是。好在我家在山上,亲戚来拜年也是来去匆匆,吃顿饭,聊聊天,并无它乐。
过了正月十五,村里山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农人们也开始去地里忙碌了。而年味就此飘进了每个人的记忆里。
儿时的年,总是欢声笑语,快乐不断,如今,都收藏了起来,慢慢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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