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我的父母

阿萱自大学毕业那天,给自己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后。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整整三年的时间基本没有怎么回过家。都说家是幸福的港湾,是心的归属,是精神的家园。但对于阿萱来说,家只是一个住在青龙街道125号的地方。

这天,宿舍的人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节了。阿萱背过身躺在床上,闭上眼假装睡觉,耳朵分外的灵,仿佛听到屋内的一切的声音。接着听到她们来到自己的床边,轻声说:“节日快乐!我们走了。”话里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快乐。她们提起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的关门,生怕惊动了阿萱。

吧嗒一声,门轻轻合上。阿萱知道她们都走了,寝室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睁开眼,翻过身,看着偌大的寝室,心里觉得空荡荡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席卷了全身,像是一块石头堵在喉咙口,难受得想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枕头。

过节不回家,怪谁呢?想到家,阿萱又释然了。比起回到那个逼仄狭窄的家中,她更愿意一个人待在寝室里。

阿萱脑子里思考着这几天自己应该怎么过,是要出去玩呢?还是呆在寝室好好休息?正在纠结之际,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是妈妈!阿萱惊呼,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看着电话不停地响着,阿萱一点都不想接。关掉铃声,翻过手机,静静等着对方自己挂掉。手机屏幕不停地闪烁着,大有死缠烂打之势。阿萱翻过手机,看着4个未接电话,以为电话那头的人放弃,没想到她又打来了,阿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接通电话,

一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让阿萱又爱又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阿萱,这次放假了,你回家吗?”

阿萱听到妈妈的话,不敢轻易答应,转而问道:“妈,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你很久都没有回家了。弟弟有些想你了。”

听到没什么事话,阿萱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个姿势,没说话。

妈妈温柔地唤了一声,“阿萱,”

她那温柔的声音通过滋滋的电流声传入阿萱的耳中,但阿萱还是不敢轻易答应。

妈妈继续说:“阿萱,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阿萱心有不忍,犹豫说:“好,我看我今天还是明天回来。”

妈妈兴高采烈地说:“好,只要你回来就好。等下我就去买排骨。”

阿萱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脑子却想着回家的事。

一想到要回家,阿萱顿时觉得做什么都没劲,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后悔得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阿萱唉叹了一声,想着如何安排时间,才能缩短自己在家的时间。想了想还是只有明天上午回去,下午回来寝室。

阿萱坐在床上不禁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和父母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是小时候,他们不顾自己的隐私,随意翻看日记本的行为。还是当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当上班长时,他们鄙夷嘲讽的眼神。还是我需要花钱时,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这些不经意的举动,让阿萱在很长的时间里,陷入了敏感自卑当中。别人不经意的眼神,她都会翻来覆去想很多。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敢穿裙子,格外注意别人的看法。年纪轻轻的她把自己活生生过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回想那几年,阿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自己患有轻度抑郁。通过自己看书学习、研究,才慢慢走了出来,缓解了这种心里的状况。

第二天,阿萱踩着时间,回到家中。拿出多年不用的钥匙,轻轻转动,嗯?怎么回事?怎么换锁了。阿萱心一沉,脸色一变。

“姐,你先把钥匙拔了。家里的锁换了。”弟弟的声音透过门传入阿萱的耳中。

阿萱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哦。”

弟弟低声解释道:“上次,我不小心把钥匙揪断了,爸爸就把门锁换了。”

阿萱一脸不高兴地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弟弟鼓鼓囊囊说:“那你拉着个脸。”嘟着嘴,不说话。

阿萱默默地看了弟弟一样,发现弟弟已经长到他肩膀高了,不禁说出声,“你怎么长这么高?”

弟弟一脸骄傲地说:“那是当然,我天天都有打篮球。”

打篮球,弟弟什么时候爱上打篮球了。而且一向瘦弱的他,怎么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

妈妈听到声音,来到门口,手用力的在围裙上擦了擦,“阿萱,回来了,马上就快吃饭了。”

说完指使着弟弟去端菜,讨好地说:“阿萱,快进来,坐下。”

阿萱看着穿着围裙的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脸色暗黄,眼窝深陷,几条皱纹横亘在脸上,乌黑的秀发上可以明显地看见些许的银丝。身上穿着一件布满污渍的白体恤,胸前有一只粉色的小熊,这件衣服穿在她是那么不合适。背竟然有些微微弯曲。什么时候,妈妈竟有这么老了?

阿萱把视线转向客厅,盯着那个沙发不说话,妈妈立刻解释道,“之前的沙发坏了,就重新买了一个。”

阿萱轻轻嗯了一声。妈妈搓了搓手,“你先坐下,我再去炒一个菜。”

“好。”

不一会,桌上就摆满了阿萱喜欢的菜,全部都堆在她面前。

妈妈拿起筷子,指着眼前的菜,殷切地说:“阿萱,阿萱,快吃,快吃。”弟弟眼巴巴地盯着她。

阿萱夹起一块排骨,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妈妈急切地问:“好吃吗?”仿佛只有阿萱说不好吃,她立马重新做。

阿萱点了点头,母子俩对视一眼,扬起嘴角的微笑。弟弟夹起一大块肉,边吃边说,“姐,好吃你就多吃点。”

“对,阿萱,好吃你就多吃点。”说完就不停地往阿萱碗里夹菜。

还是弟弟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妈,你少夹点,姐都吃不完。”

“对对对,看我,”妈妈拍着额头说,“我就是太高兴了。”

高兴吗?阿萱心里微惊。记得小时候,妈妈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看见你就烦,离我远点。

那时阿萱记得自己也不过十多岁的样子,下午放学回家,正兴致勃勃的准备告诉妈妈,自己得到了一张奖状。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就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后来才知道那天她和爸爸大吵了一架,爸爸。

被骂了几次的阿萱也学聪明了。只要看到妈妈生气或者和别人吵架,自己就不往她跟前凑,这样也就不会挨骂了。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躲过。

“姐,你等下多久回去?”弟弟的话瞬间将阿萱的思绪拉回。

阿萱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妈妈,妈妈急忙敛下期待的目光,避开了阿萱的眼睛,低头只顾吃饭,但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

阿萱顿了顿说:“吃了晚饭就回去。”

听到这里,妈妈心里舒了一口气,肩膀微不可见的放松下来。不是吃了就走,就行。她看着阿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弟弟吃得满嘴油腻,“姐,我以后一定当篮球员。”

弟弟话还没有说完,妈妈就脸色一垮,嘴一撇,手直戳着弟弟的脑袋,“就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

弟弟一听,饭也不吃了,张嘴就开始哭,泪水从眼睛流了出来,滴在饭里。

妈妈横眉竖眼地骂道:“哭什么哭,闭嘴。看到你就烦。”

弟弟害怕得闭上嘴,不敢哭了,小声啜泣,眼泪一直掉个不停。阿萱有一阵恍惚,仿佛眼前的不是弟弟,而是自己。站起身来,大声质问:“妈,你说弟弟怎么就不能做篮球员?”

妈妈被阿萱问得一愣,脸上一阵青一白,一一脸难堪地低着头不说话。弟弟看到妈妈被姐姐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禁在桌子底下竖起了大拇指。

妈妈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你说行就行。”

阿萱觉得很气馁,感觉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看着一桌的饭菜,顿时没有了胃口。

妈妈毫不在意的态度,以及自己小时候的担忧害怕,彻底点着阿萱的痛点,忍无可忍地炸了:“妈,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说这样的话,弟弟该多么伤心。他怎么就不能打篮球了。”

“我们家就没有打篮球的基因。”

阿萱气笑了,“没有打篮球的基因就不能打篮球。那是不是还没读书的基因就不用读书了。”

阿萱一段话,把妈妈说得脸红耳赤,小声地反驳说:“我不懂你说的这些,我没有什么文化。所以送你们去读书,就是希望你们比我强。”

阿萱立刻追问:“没文化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吗?”

伤害?妈妈一头雾水地看着阿萱。

阿萱肯定地说:“对,就是伤害。让我变成敏感自卑,让我性格不健全。”说完就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阿萱说的话妈妈全都听不懂。她只知道让孩子吃饱穿暖、有书读就可以。怎么养着养着还养错了,还说自己伤害了她。

妈妈越想越觉得委屈。想起阿萱小时候经常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动不动就要进医院。他爸还一天不在家,都是自己照顾。妈妈抬头认真地打量着阿萱的样子,竟觉得十分陌生。明明小时候乖巧懂事的阿萱,怎么长大了就变了,变成了一副白眼狼的样子。

妈妈觉得心塞不已,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我还做错了。骂了你一两句,就伤害了你,你出去问问哪一个家长不骂孩子。”看着阿萱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我养你,我还错了。”而且还一副责怪自己的模样,更是她心寒不已。

阿萱眼中胡搅蛮缠的妈妈,更是令她彻底伤心。到这一刻阿萱才明白,不要妄想去改变你的父母。因为在他们心中,对于子女最好的教育就是吃饱饭,穿暖衣,以及有书读。其他的,他们不懂,也不想懂。

父母子女原本是世上最亲近的关系,但伤害最深的往往是自己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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