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到了尾声,晴了大半个月之久的鹤城在夜间洒了些蒙蒙细雨,湿了灰色水泥砖铺就的街道,大风吹过,有了些微的泥土清香气息。
不管身在何处,泥土的清香总容易勾起隐藏心底最眷恋却又常常忽视的情绪。
腊雨敲窗,是归家的讯号。
腊雨迎春,也是在迎接回家的人。
坐上车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躁动不安的心在身后远去的城市霓虹灯中慢慢平静下来。
城市给了人们现代生活的方便快捷,棱角分明的冰冷建筑却无法安抚一直强撑着的淡漠的心灵。
也许是行色匆匆的城市生人气息太多,于是只能是一名过客。当有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可以逃离它时,早就收拾好了的行囊,因为这一刻行走在归途,是归人,所以身影义无反顾。
十一点左右到了县城,还未来得及逛逛阔别几月的街道,便包了车,去了大钊同学家。
大钊同学在路边接我,作为新郎的他显得十分精神。按我本来设计好的情节,在见到他后要抱一抱他,奈何路灯太过明亮,有些心虚,一时之间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唤了他一声,跟着他去家里。
上次来他家还是在高三毕业那一阵,一转眼就过去了六七年的光景。记得当时还有某人陪伴,现如今斯人远去,早已花非花,昨非昨。
大钊嘱咐我当心路滑,我这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在踏上水泥打好的路后,我不觉惊呼,这路我是还记得的。虽然记忆中的画面模糊了些,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果真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炒了两个小菜,倒了小半杯酒。第一杯当然祝他新婚快乐,后来便没有了什么由头,只是在聊得感慨时自然举起酒杯,碰了一碰,喝了又喝。
酒渐喝干,有了些许醉意。从今以后他便是结了婚的老男人,打心底替他高兴。当年一起逛纪念碑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成家立业,心安一处。我不知道哪里不好,那便哪里都好。当然的,要幸福。
因为着急回家,次日早早地便与他告别。临走之时,我还是要求拥抱一下。这不是在耍那点矫揉造作的小心思,只是觉得应该有一个拥抱,有一个好好的告别。世事无常,每一次的离别都应该认真对待。
到了城里置办了些年货,由于老妈喜欢吃水果,便抬了两件橘子和一件桂圆。
将东西放在路边,联系二哥前来接我。到家时正是午饭饭点,吃了老妈做的饭后,她说我路上舟车劳顿,让我赶紧去睡个午觉。我拗不过她,只好合衣躺在床上,原本打算小眯一阵,谁知醒来时已经晚上。
吃了晚饭后老妈宰包心,我和老爹商量明天赶集要买的东西。
小时候老妈宰包心,我和姐姐定要围着她转,等碎花生米从盆里溅射出来,我们迅速捡起放进嘴中,相当的美味。姐姐不吃橘子皮,老妈会单独给她做一碗。等花生、黄糖和白糖被一刀一刀剁碎粘成一块,老妈停下刀,抬手擦擦额头的细汗,给我们挑一小碗,解解馋。
时隔多年,老妈宰包心的手法越加熟练,更是多了许多想法,会加入各种不同的香料,做出不同的味道。只是姐姐远嫁他乡,我也不再围着她转。不过她依然卖力地剁着,每一次挥刀下刀都十分认真,落在砧板发出哒哒的响声,是她在演奏母爱的乐章。
有那么几年害怕回家过年,究其原因,不过是那点虚荣心理在作祟,总以为无法衣锦还乡,那便不如不回。
不过现在心境有了转变,渐渐懂得那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歌词。是的,过年是个团圆的日子,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身负何事,都应该回到家,陪陪爸妈。不用说有多想他们这样的话,也不用买多么奢侈华贵的礼物,只是陪他们坐着,吃吃饭,聊聊天,放下平时的那些冷漠和拒人千里,让他们的爱意被接收、被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