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小哆
一场沙尘暴之后,北京瞬间进入了被风吹过的夏天。近日来,气温日趋飙升,每日闷热无比,让人怀疑这是七八月的桑拿天,而不是往常气温最宜人的5月。
这种天气让我只想泡在水里,或者在浴室的莲蓬头下冲凉。地铁里,人们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那些拿着煎饼果子、豆浆杯、茶叶蛋袋子的人,我很好奇他们到了哪一站才能从容地掏出来,大快朵颐。
城市中夹杂着燥热、烦闷,还有一带一路蓝之后悄悄重回的阴霾。
夏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没等我享受够春天的惬意。我不禁有些失落。然而,静下来一想,不对,我原来是多么喜欢夏天呀!
我从小喜欢夏天,喜欢暖洋洋的天气,喜欢天上挂着的灿烂无比的太阳。
“太阳太阳,给我们带来七色光彩。照得我们心灵的花朵美丽可爱。”
这首歌在我脑海中不知唱了多少遍。夏天于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睁开眼就可以爬下床,直接出去玩。不像冬天,要先穿上线裤、袜子、笨拙的棉裤,外面再套上一个外裤。穿上这些后,整个人成了一只企鹅,笨重得走路都要左右摇摆。
夏天最热的时候,也只是中午12点到下午2点这一段时间。过了下午4点,晚风徐来,是一天中最舒爽的时候。相比早晨,我更喜欢4点之后的夏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从田里归来,偶尔能听见老牛哞哞的叫声。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多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每当这个音乐响起,就知道,河西边那家卖豆腐脑的又来了。晚饭没想好做什么的人家,随手拿上一个盆,边喊着边冲出家门追:“等等!等等!”豆腐脑是下午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拿回家,到酱缸盛上一碗大酱。精细点儿的,摘几根小辣椒,切成碎末,炸成辣椒酱。没什么讲究的,干脆把大酱浇到豆腐脑上,晚饭也就这样简单地解决了。
夏天也是瓜果梨桃、蔬菜最丰盛的时候。
柿子结得太多,红透的了,就直接烂到了地里。每天清晨,黄瓜都会新结一茬。清晨的露水还没被太阳晒干,这时的黄瓜最水灵。黄色的黄瓜花挂在黄瓜上,黄瓜嫩绿嫩绿的,像一个个绿胖子。豆角也在这个季节成熟。东北盛产豆角,有很多品种,油豆、蛇豆、猪耳朵、一点红,还有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品种,各有各的特色。其中油豆是最受人钟爱的,肉厚豆大,适合与五花肉、排骨一起炖。若放上土豆,让土豆炖淀粉吸尽豆角的汤汁,味道更是堪称绝美。芹菜长出了嫩叶,翠绿色的。中午若是没有菜,随便摘上一把,切一个土豆,一盘芹菜炒土豆丝就做成了。嫩绿配金黄,不仅味道极佳,而且卖相很好,堪称田园风。
樱桃、李子、草莓,菜园也迎来了水果的盛宴。樱桃最适合站在树旁边,边摘边吃。若摘回去洗了,就会让樱桃变得水水的,反而失去那个新鲜的味道。
李子也有很多种,一号李子个儿大,成熟后是红颜色的,变得软软的,未成熟时绿色,但这时口感好,比较硬,酸甜。干核李子要分树,有的树结的特别甜,有的就没有味道。之前我家的几棵干核李子树结的李子特别好吃,又甜又大。但干核李子产量低,时间短,也因此成了稀有物种。
与干核李子相对的,是水核李子。一号李子其实就是水核李子的一种。顾名思义,就是核与肉不能彻底分离。李子核扔到地上,来年会长出小小的李子树苗。但若让李子开花结果,是需要买大树苗的,自己培育的小树苗需要好多年才能结果。
有一年夏天,老舅放暑假回家。家里的一个废弃的旧床垫,被他抬到了后园子的李子树下。他躺在床垫上,悠哉悠哉地吃着李子,望着天儿。还陶醉地说:“这真是完美的生活,抬头吃一个李子,抬头吃一个李子。”
我和妹妹并排坐在北窗户旁,吹着夏天的风,也时不时地用手接老舅给扔过来的李子。
夏天还有一个解暑神器,那就是地下井水泡西瓜。压上来一桶深井水,冰冰凉,把西瓜扔桶里。过个个把小时,拿出西瓜,已经凉透。切开西瓜,沙瓤的,红鲜鲜,一口下去,透心凉,一解夏日的炎热。
夏天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一个乐趣,那就是随处可见的蜻蜓,我们俗称“妈令”。
蜻蜓有好几种。花丽膀,翅膀末端有一块黑色,这种蜻蜓反应最迟钝,也最好逮。红辣椒,跟其名字一样,精着呢,个头不大,极其灵活,不用点儿装备,比如三角木棍粘蜘蛛网、妈令兜之类,基本逮不到它。妈令头,通体黄色,体型较大,是小孩最向往逮到的。它极少落在黄瓜架或篱笆上,经常在天上飞。偶尔看到它落在篱笆上,小孩都是蹑手蹑脚地向它靠近,可就在要抓住翅膀的那一刻,人家呼的一下就飞跑了。
如果哪个孩子逮到一只妈令头,那堪比获得了奥斯卡奖,要把它放在屋里,让它在屋里飞,就那么看着它,就足以让小孩美上几天了。
大哥发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在傍晚的时候,妈令头飞得极低。这时用树枝扇动,能扇落好多妈令头。于是我们用了这个办法,果然收获颇丰。
当然现在想来,那时真是有点残忍,虽然学前班就学了“小蜻蜓是益虫,飞到西来飞到东。不吃粮食不吃菜,是个捕蚊的小英雄”这首歌,还带动作的,然而小孩子的觉悟,还没有上升到那个高度。
不知为什么,家那边的炕,都是设置在北边。我想,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在夏天开着北窗,吹着北风,凉快地睡觉了?
忽然想起老狼的那首《流浪歌手的情人》:“一扇朝北的窗,让你看见星斗。”
我没有在北窗旁看过星斗,因为一抬头,满天都是星星,因为见得多,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每个夏季,我都会开着北窗睡觉。
东北的夏天,一到了晚上,气温就降了下来,晚风习习,非常舒服。
那天跟妈妈聊天,谈起了天气。妈妈说:”你多穿点儿啊,春捂秋冻,可别着凉了。“我无奈地说:”妈,北京有春天吗?脱了羽绒服,第二天就短袖了。”
夏天来得越来越早,也越来越长,它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冬天的衣物,转眼就需要换上夏装了。
然而,对于这样毫无征兆的夏天,我却越来越喜欢不起来。即使是夜晚,城市也不会褪去白天的燥热,密集的建筑物将白天吸收的热量散发出来,像暖气片一样包裹着这里的人们,闷热,是夏天唯一的感觉。
走到外面,就好像食物进入了闷罐,多待一会儿,恐怕将会被高温烤熟。夏日里唯一的去处,恐怕就是空调房里,或者开着中央空调的大型商场。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故乡的夏天,那个五彩缤纷、每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还有那整整一个夏天的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