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草绿了,一年一度的清明到了,父亲念叨着该去祭祖、扫墓了。父亲的话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逝去的岁月如片片梨花般飞进脑海里。
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就是一个大家庭。有曾祖父、曾祖母、二祖母(二祖父已去世)、三祖母(三祖父到南江县另组了家庭)、祖父(在南江县工作,很少回家)、祖母、父亲、母亲和我。在这个家里,排行老四的祖母当家,80多岁的曾祖父则是最高权威。
曾祖父的额头上有半个鸡蛋大小的一个包,人们都叫他包老汉,别看他年纪大了,每天端坐堂屋正中,却是威风不减。我们家的果树挂果了,成熟了,只要曾祖父不发话,谁都不敢动一下。成熟的果子骄傲地在枝头挂着,在不同的季节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有李子、桃子、梨子、桔子等,特别诱人。但即使再淘气的孩子,也不敢打我家果树的主意,因为他们害怕包老汉。
曾祖母和祖母们都没有文化,一个字都不认识。曾祖母和二祖母有一双典型的小脚,她们的脚从小就用布缠着,不让脚长大,我看见她们所有的脚趾,被缠绕得向下弯曲折断,指背都垫到了脚底,用来缠脚的裹脚布足有一丈多长。在我小时候,曾祖母常用它做背带,把我背在背上,我是她们用裹脚布背大的。二祖母因为脚小,做事不利落,常常被斥责,我问她为什么把脚缠这么小,她生气地说,都怪你曾祖母,做了一双小鞋来,说是要照着鞋的大小来缠脚。三祖母有一双大脚,但她是从小养在家里的童养媳,地位最低,在家里多半干的是粗活。后来三祖父为躲壮丁逃到了南江县,就在南江安了家,三祖母和三祖父的婚姻,实际上名存实亡了。祖母年纪稍轻,本身脚不大,正缠脚时,又赶上放脚,所以她幸免于难。
那时候,家里人口多,日子过得特别艰难,每到清明时节,常常只吃两顿饭,晚饭时候便早早睡觉了。现在生活好了,曾祖父、曾祖母、三祖母、二祖母、祖父、祖母都已相继离去。那蓝色的裹脚布,也早已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只有二祖母教我的音谣还记得,“一根柏树九个桠,上面坐个老妈妈,下面坐个少妈妈,生个儿子会种田,生个女儿会纺棉。一天纺了十二斤,拿给哥哥作手巾,一天纺了十二条,拿给哥哥娶嫂嫂。”就犹如祖母们的一生,纵有一双巧手,却不能设计自己的美好人生,无法打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始终是为别人活着。
如今可以告慰祖母们的是,人间景象大不一样,物质丰富多彩,生活日新月异,人们已经感受不到挨饿受冻的滋味。裹足布背大的孩子已摆脱了裹足布的束缚。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严冬已成过去,万象更新的春天来到,到处是春光明媚,草木萌动的清明景象。清明时节成了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人们成群结队去踏青、郊游,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