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相遇,一早以为是缘分。原来真的是一场劫难。你我都躲不开。
“这是企划部的小李,这是力海传媒公司的执行总监顾清先生。”
李婧抬起头,看到顾清的脸,一阵恍惚。
记忆中的那张脸。顾清。
经理看着错愕的李婧,有些疑惑,“怎么,你们认识?”
随即,李婧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然一笑,“顾清先生在业界那么有名,我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然而,顾清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李婧。
整场会议,两个人都是貌合神离。李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看顾清的脸。可是顾清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直盯着李婧,眼光不曾离开。
终于等到散会。李婧匆匆离席,顾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紧随在李婧身后。“喂。李婧,你等一等。”
李婧脚步放得更快,想赶快逃离有顾清的地方。“喂”,顾清还在后面喊,“喂,李婧。”
“张厘死了!”
李婧停了下来。怎么会,张厘不是有了顾清的孩子,怎么会。
时间倒退到十二年前。
18岁的李婧背着画板,提着行李来到北京,中国的首都。北京,承载着多少人梦想的城市,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带着梦想来到这里,又面无表情的离去。年少的李婧眼睛闪着希望的光,站在北京艺美大学的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在北京扎下根来,发光发亮。
张厘是李婧的舍友,全班自我介绍的时候她不在,晚了一周才来学校报道。李婧坐在上铺打量这个新来的舍友,短发,大眼睛,收拾东西有条不紊却速度奇快。“喂”,张厘冲李婧笑,“看什么看,下来吃水果啊。”
张厘是因为徒步去了越南,途中不慎丢了证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顺利回国。于是也就耽误了开学的日期。李婧觉得张厘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张厘敢闯敢做的勇气让她很佩服,张厘也乐意在外出的时候带着傻乎乎的李婧,有什么好事分给她一点。李婧觉得,怎么会有张厘这样的女孩子,模样清秀干事情却从不拖泥做水,又快又狠,像团火一样。
李婧怎么能想到,就是这一团火一样的女孩,却灼伤了她整个青春。
一次篮球队聚餐,张厘生拉硬拽着宅在寝室的李婧一同去。李婧不情不愿的跟着,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看张厘和篮球队的男生们杯来盏去,大声嬉笑。期间,有人提议玩游戏,李婧在第二轮的时候不幸中招,大家起哄要李婧玩大冒险,去要对桌一名陌生男人的电话。李靖本来就害羞,大家一闹更加不知所措。就在李靖面红耳赤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顾清拿着酒瓶子站了起来,“算了算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们别跟人过不去了,再者说又第一回见人家。我替她喝一瓶算完结。怎么样。”李婧感激的望着顾清,顾清一仰脖把一瓶子酒全喝了。“行啊,顾清,你丫是爷们啊。”张厘咧着嘴打趣顾清,随即大家又热闹起来,忘了要难为李婧这一茬。李婧又感激的看顾清,顾清比划了个“OK”的手势,眨了一下眼。
一来二去,李婧就和顾清熟了。
张厘本来就和顾清比较熟,平时也会一起打球一起吃烧烤什么的。现在认识了李婧,三个人很快经常出没在校园各个地方。张厘和顾清他们打球的时候,李婧总是拿个画板,坐在篮球场的旁边,画张厘也画顾清。打完球递给他俩矿泉水,张厘总是拿着李婧的速写笑顾清,“哈哈,顾清你看你的鼻孔大的能装下两头大象了,哈哈哈。”“你以为你能好到哪,看你奔跑的那张,腿跟个原始人的一样。”李婧抢过画,又气又笑的骂他俩,“你俩这是对互相的长相不满意还是暗地讽刺我画工不好啊。”然后三个人相视哈哈大笑,一起去校门口撸串。
那时候的时光总是很美。天总是蓝的。每一天都很新鲜,开心的事三个人一起分享,快乐就像晶莹透亮的丝线将三个人缠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向前跑去。转眼间,他们三个从大一新生变成了学长学姐。大二这年的圣诞节,顾清对李婧告白了。
那天晚上下起雪来了。和张厘一起在教室上自习的李婧被教室的骚动吸引,不由自主的向外望去。才知道原来是下大雪了,飘飘洒洒的大雪为圣诞节增添了些许浪漫。张厘笑笑,“哎,今晚不知道多少小情侣又要兴奋了。”“是啊,咱俩还在教室学习,真是模范好学生。”李婧打趣自己。教室又有一阵躁动,坐在窗户边的同学脸贴在窗户上轻声招呼旁边的同学看。李婧摇了摇头,下个雪就把这帮人开心成这个样子,真难理解。
出了教学楼才发现。同学们的兴奋点其实是在楼下这个浑身彩灯的“圣诞老人”上。“我靠,这什么情况啊,这人要表白啊!”张厘兴奋的拉着李婧,“走啊走啊,去看看。”李婧捂着嘴笑,随着张厘跑向“圣诞老人”,却在“圣诞老人”手里的彩灯牌子上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婧!我喜欢你!从那一次帮你喝酒的时候,就对你动心了。你愿意从此以后让我照顾你,让我宠你吗?我保证,一定做你最温暖最安全的避风港,不管你走到哪,一回头就能够看到我。”
是顾清。
周围起哄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李婧有点感动,看着眼前这个眼睫毛上挂着雪花的男孩儿,因为寒冷不停的踱着脚。李婧点了点头。顾清激动地拥抱李婧。李婧扭过头,却没看到张厘。
手机滴滴的响起来。一条来自张厘的短信。“我靠,顾清这小子太浪漫了,出乎我意料啊。祝你俩幸福哈。我一个姐们突然来找我,我陪她去找个酒店住,今晚不回去了哈。回头你俩请吃糖。哈哈哈。”
往后的几天张厘都没回来,说是姐们还没走。要陪着北京玩玩。
后来张厘回来了一次,和大家说姐们要在北京找工作,要租房,一个人出房租太贵了,张厘跟她一起住,分摊分摊。李婧不舍得,说,你要走了谁陪我上自习嘛。张厘咧着嘴笑,不是有顾清嘛。那小子帮你提书我还是放心的,哈哈,以后咱仨还一起吃饭哈。
只是搬走后的张厘很少出现在学校了。除了上课时间,都不见踪影。张厘晚上在后海一家酒吧驻唱,唱完就走,也没人知道她住哪。李婧刚开始很难过,后来张厘发短信说哎呀,她姐们不太喜欢别人打扰私生活就要求她对别人保密地址。李婧也就不过问,偶尔去酒吧听她唱歌。慢慢地,他们三个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经常在一起。张厘总是不见踪影,没有人看到她课下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
就像顾清告白的那天晚上,也没有人看见回头落泪的张厘。
大三。大四。大学生活接近尾声。李婧签约的企业要求李婧第一年必须在昆明工作。顾清和张厘留在北京。李婧走的时候,张厘和顾清来送她。张厘冲她挥手,放心吧,顾清这小子我替你看住。
初到南方,李婧对一切都很不适应。方言,湿润的天气和不合胃口的饮食。工作强度很大,每天睡不了六个小时。顾清也好不到哪里去,新人的任务总是最重,有的时候接近深夜,顾清和李婧打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再继续工作。有的时候忙起来,一两个星期也没有通过几通电话。李婧每天醒来都在日历上画个圈,证明远离顾清的日子又少了一天。顾清的早安短信也会准时响起。
这一天,李婧没有收到早安短信。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会议地点离自己的住处不是很近,但是没有地铁也没有公交。李婧舍不得打车,早上五点穿着球鞋提着高跟鞋出发。天阴沉沉的,李婧快步在路上走,突然下起雨来,李婧出门匆忙没带伞,只好跑起来。雨越下越大,雨珠很快顺着李婧的脸流下来,李婧费力挡着脸怕花了妆。那一瞬间,李靖站在会议大楼前面的马路上,眼泪突然就涌上来,想要立刻见到顾清,想顾清的拥抱,想顾清温暖的笑,想顾清的一切。思念全部蔓延,包裹着李婧,寸步难离。
李婧给顾清打他俩专用的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应该是还在睡吧,最近应该挺累的。就在李婧要挂电话的时候,有人接起了电话。“喂。”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顾清刚起来,去洗澡了,等一会再打吧。”
好像是张厘。
应该是张厘和篮球队的朋友昨晚在顾清那玩吧。
晚上再打电话,没人接。李婧觉得奇怪,以前顾清就算不接也会发短信说明原因的。究竟怎么了呢。
李婧握着手机等,许久,来了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婧姑娘,我怀了顾清的孩子,对不起。”
只有张厘叫她婧姑娘。
李婧觉得一定是发错短信了。一定是搞错了。怎么会,张厘不是还说帮着自己看住顾清吗。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顾清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婧婧。对不起。那晚我喝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很想你很想你啊。”顾清哭了起来。
李婧挂掉电话,身体一点一点失去知觉,顺着墙壁滑到地面。都是骗子,都是骗子!这就是我深信不疑的好朋友,这就是我深爱至深的爱人。这就是你们对我的爱。你们都有了孩子,只有我像傻子一样昼夜工作,只为以后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李婧觉得很痛,就像有把尖刀一片一片切着心脏一样。想要逃离有关北京的所有。她换了号码,换了工作,清空了所有好友。来到上海,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离开你们的世界,祝你们幸福。原来我真的恨不起来。所以我走,我离开。
直到今天遇到顾清.
原来这辈子还能见到顾清。
“李婧,求你。等一下好不好。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请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顾清有些哽咽,掏出了一个优盘。“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想哪天万一能遇到你,遇到你的朋友。能给你,给你看。”顾清的眼眶红了。
李婧接过优盘。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婧的心里像万只蚂蚁在咬噬,优盘里是什么。张厘又为什么会死。你们俩不是幸福的生活下去吗。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打开屏幕的一瞬间。张厘的脸跳了出来。
“Hi,婧姑娘~真为你开心啊,顾清这小子给你表白了。嘿嘿嘿。没想到每天跟我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成了一对了啊。今晚我先走啦,看着挺感动的。祝你幸福。可是美丽的女主角为什么不是我呢。我也喜欢顾清啊。可是我不能说。我不会告诉他。嘿嘿。放心啦。我会永远祝福你们。”
“婧姑娘,我对不起你。我真的爱顾清啊,一直爱他到现在啊。婧姑娘啊,是我混蛋,那天我过生日,把他灌醉了。婧姑娘,我他妈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没出息。婧姑娘,是我可恶,是我混蛋。顾清爱你,真的爱。我骗了你,我没有怀顾清的孩子。可是婧姑娘,你在哪里。婧姑娘,回来好不好。老天,让婧姑娘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婧看着视频里流泪的女孩,心又一次痛起来。骗子。大骗子。
“婧姑娘,你还是没有音讯。婧姑娘,我等不到你了。上次去另一个酒吧演出,他妈的我被灌了药了啊。婧姑娘,求你,求你快点回来吧。我知道错了。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婧姑娘,我自己承担我的过错,即使我再也撑不下去了。但是,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我想见你一面。”
最后的视频里,张厘骨瘦如柴,胳膊上全是针眼。
李婧嚎啕大哭。
骗子。骗子。
骗了自己,也骗了别人。甚至搭上了自己。
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明媚大笑的女孩就这样离我远去。
我们都是宇宙中相互交错的线,一旦相交,就注定有可能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奔去,再无交集。
我们的遇见恰不逢时。我和你的相遇,一早以为是缘分。原来真的是一场劫难。你我都躲不开。我们注定要遇见,却落得如此境地。
顾清,对不起,太痛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真的对不起。
如果能够选择,我选择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那样,我,张厘,你,是不是都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快乐的,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