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个醉酒秦明 没有车

08

说起来也很奇怪，林涛知道秦明生日的时候已经是在他们交往的第二个工作日了。

那天秦明出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同事来邀请林涛参加她的生日聚会，林涛正想着如何拒绝，就看见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秦明。

“哎秦明，你找我？”林涛倏地站起来朝门口喊道，向秦明走过去之前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不好意思啊，等一下再说好吗？”

秦明站在门口目睹了林涛搪塞人的全过程，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朝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

林涛看着对方戏份很足的上挑的半边眉毛和眼里亮晶晶的狡黠，被秦明难得生动的神情击中，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站在门口和秦明对视半晌，最后脱口而出：“秦明，你的生日是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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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真正到了秦明生日当天。林涛下班后不知道被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撞了脑袋，一回家就从地下室里翻出辆一早就过了气的二八大杠，蹬着就往秦明家去了。

他精准地在秦明家门口停下，一拨车铃，没声儿——这辆自行车实在年代久远，车铃失了灵——林涛不死心地又拨了拨，还是没声儿。只好把两条大长腿往地上一撑，自个儿去敲秦明家的门。

这个时间点，上赶着工作日大家下班吃完饭，在沙发上摊着看新闻联播的时候，秦明不用想都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

他一开门，果然看到林涛站在门口，和他对上视线后笑得露出八颗牙。

“怎么了？”

“秦明，今天你生日你知道吗？”

门口的人反问完自己，自顾自笑得更欢脱。

秦明看着林涛一瞬间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迷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了，理智说服他的理由是过生日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然而真正的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

——秦明事后再回忆起他庆祝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永远伴随着远处的雷雨声和闪电，四周浓稠的黑暗向他挤靠过来形成一个逼仄的密闭空间，他嗅到鼻尖萦绕着的血腥气，有什么顺着他指间的缝隙滴落在地上，无声无息，他抬起手，突然发现手心里粘稠的半凝固的血迹。

他甚至因此开始害怕下雨。

林涛看着秦明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之后游离的视线，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胳膊搭上了秦明的肩。

秦明一下子惊醒。他看了看林涛，又看了看林涛身后的二八大杠。

对方刚刚说过的话转了一圈终于被他迟钝的听觉神经接收到，在他耳边重新清晰起来。

“走走走，用它带你去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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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觉得林涛可能脑子有问题。

他居然让他坐在他那辆二八大杠的后座，秦明大概打量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的腿应该摆放在哪，他也不想太勉强自己。

所以他拒绝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现在就站在后座，双手放在林涛的肩上，随着林涛蹬动自行车的脚踏，有夏天的热风吹在脸颊上，拂过耳际。

他想人和人在一起后可能真的会互相同化，不过照目前的状况，绝对是林涛同化他比较多。

因为他觉得现在踩在二八大杠上的自己，可能脑子也有问题。

最后是一名交警拯救了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水深火热的秦明。

他拦住了林涛，告诉他后座不能带人。然后他看了看秦明，补充道，像这样站着的，更不行。

林涛只好迫不得已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专用停车处。

秦明看着林涛写满“哎真是太可惜了”的脸，勉强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拍上他脑门眼不见为净的冲动。

总而言之，他们还是步行去了天文馆。

可惜天不遂人愿，林涛计划这场生日的时候显然没有看天气预报。

他们上了龙番市仅此一座天文馆的观星台，却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可能无法看到星星。

云层太厚了。

已经过了傍晚，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之下，秦明抬头只能望见黑沉沉的天幕，可能快要下雨了，空气里都是闷热潮湿的气息。

林涛显然不相信现实，还试图使用天文望远镜，刚迈出一步就感觉手腕被扣住了。

扣住他手腕的人的手心又湿又凉，林涛一惊，回头只看到秦明的半张掩在阴影里的脸。

他听见秦明低低地说：

“林涛，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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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计划全部被打乱，林涛想到那辆停在路边的二八大杠和观星台上黑压压的云层，莫名有点可惜。

他跑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打各式各样的罐装酒，和秦明肩并肩走过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夏夜的蝉鸣不知疲倦，空气里夹杂着一定分量的水汽，附着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秦明的生日居然在这样近人情到接地气的夏天。

林涛不知道又get到了什么奇怪的点，伸出手臂搭上秦明的肩膀，笑嘻嘻地耍赖：“秦明，我能去你家看场球赛吗？你和我，我们一起看的那种，有声音的那种？”

秦明措不及防地被林涛搭上肩膀，对方说话时的气息全部喷在他的耳根，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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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出乎意料的生日。

这是秦明和林涛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球赛时下的定论——旁边的人明显因为刚刚追平的比分而紧张起来。

秦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开口问道：“你喜欢德国队？”

“没有，我对球队一视同仁。”林涛喝了一口啤酒，作势要和秦明干杯。

秦明从购物袋里随手挑了一罐酒拉开盖和林涛手里的易拉罐碰了碰。

然后像林涛那样灌了一口，气泡在口腔里碰撞破裂，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部之后留下隐隐的灼烧感。

有点甜，像是果酒。秦明默默给了个评价。于是他又喝了一口。

等他边看球赛边百无聊赖地喝完了两罐酒，想要站起来去浴室的时候，才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几乎没站稳。

不对劲。秦明晃了晃脑袋。这不对劲。

他虽然称不上千杯不醉，但酒量绝不能算差，至少绝对不会因为区区两罐啤酒就站不稳，但事实是，他试图向浴室的方向迈出一步，却感觉大脑的指令完全传达不到四肢，茶几、门、沙发、电视全部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秦明？”

秦明最后的意识终止在林涛疑惑的询问，而林涛看着秦明站起来之后忽然又重新跌坐回沙发，随即整个人都往他的方向倾倒，直到脸颊蹭到他的肩膀。

“秦明？”林涛试探性地晃了晃秦明的肩膀，发现秦明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林涛忽然意识到，秦明可能是醉了。

然而秦明却并没有安静多长时间，他在林涛肩膀上趴了一会儿后，又不受控制地顺势滑下去，直到脑袋枕上林涛的大腿才停下，可他又偏偏摇晃了几下，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滚下沙发，被林涛眼疾手快地及时扶稳了。

下一秒林涛护住秦明的手臂却又他被拿开，秦明似乎试图努力想要撑起自己，尝试了几次后，以失败告终。

林涛拿喝醉的秦明完全没有办法，只好看着他一通折腾之后又趴回沙发，低低地嘟囔着重复了好几遍什么话。

林涛只好凑到秦明的面前去听，听清后简直哭笑不得。

“……我要去洗澡……”秦明说，“……站起来去洗澡……”

然后他嘴里说着“站起来站起来”身体却仍然趴着没什么动静。

林涛想机会难得，于是恭谨不如从命地掏出手机录了一段秦明挣扎在“彻底昏古七”和“站起来洗澡”之间的全过程，最终抱起秦明往浴室走。

他替秦明放好了一浴缸的热水，刚要替秦明脱去衬衫就被秦明推着赶出了浴室。

林涛看着眼前关上的门，又想到秦明刚才那幅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不禁一阵头疼。

“秦明？”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然后就没了动静。林涛怕秦明洗着洗着睡着了，滑下去呛死自己，正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而入，忽然窗外一声惊雷。

他就听见里边“噗通”一声。

林涛推门而入。

果然看见秦明沿着浴缸壁滑了下去，他连忙托着秦明的背把人捞起来。

秦明在林涛怀里小声咳嗽，林涛正给人顺着背，忽然听见窗外又一声响雷。

秦明整个人剧烈地颤了颤。

林涛突然意识到秦明从刚才几乎没有停止过的发抖可能不是因为冷。

“你怕雷？”随即像是想到一些久远的细节，带着一丝笃定地问道，“还是怕雨？”

秦明听到这里努力撑开半边眼皮迷蒙地望向林涛，没有说话，反而抿着嘴唇艰难地挪动胳膊要去够旁边的浴巾，却被林涛抢先一步拿到，把他整个人裹起来擦干套上睡衣，抱起来塞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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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想起秦明第一次在他家过夜也是暴雨天气，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掀开自己的被窝靠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并不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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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用毛巾把秦明的头发擦干，看他的刘海儿软趴趴地耷拉在额头上，模糊了年龄的界限，看起来居然还像个高中生。

他把毛巾扔到一边，然后弯下身，把吻落在秦明的眉心。

“生日快乐。”

然后他在下一个闷雷想起之前轻轻捂上了秦明的耳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