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城市,一年四季里有三季是夏天。
五月刚到暑气就开始冒头,六月教室里的热跟人一块儿攒着劲儿,等着七月假期的狂欢。
只是那年夏天实在太热了,七月又来得太晚。班里男生总是湿答答的出了教室,湿答答的又再进来,恨不得能在厕所的水龙头下冲个澡。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带回来一把水枪。
这场湿漉漉的战争从体育课打到课间,又从这个班打到隔壁班,最后整个二年级的楼道上总淌着那么几滩水,让穿着高跟鞋的女老师们迈不动步。
场子越闹越大。
课间操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校服上挂着并非汗湿的水迹。刚入学没多久的一年级懵懵地假装不知,故作老成的三年级用鼻子赏赐一声轻笑。
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谁不知道彼此那点心思。当二年级挂着“彩”经过,那些头也不侧的家伙,常常就是踩着铃声跑下来观战的人。
二年级的水枪战成了那年夏天的一道风景,几乎要成为传说。
当时有个古板的教务主任,名声远扬,连隔壁学校都晓得。偏就在这么一个教务主任眼皮子底下打起来的水仗,从头到尾却没有收到过任何的压制。
那一年的夏天是真热。
不过学生毕竟是学生,随着暑假来临,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战线也就戛然而止。余兴未消的那么些个人,便在暑假又攒起了劲。
返校日在开学典礼的前一个礼拜,只要半天,多是给学生回去领取教材和打扫教室用的。返校日那天总是凑不齐一个班的,回来的那些个,也显得生分得很,进不了状态。
看起来这天像是要给忘却彼此的同学们一个互相认人的机会,免得开学尴尬。
说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其实想不见就能见不了。
说是八月,其实已没有那么热了。
那些个好动分子准备的长枪大炮,便象征性的在玻璃窗上喷了几下,抹布一抹,算是给暑假前草草结束的大战一个了结。
再往后就是下一年的夏天。这年的暑假依旧是热的,只是再没有人去理会教室里的风扇是不是不够凉,教室的窗户总关着会不会太闷。
上一年的天才依旧带回了水枪,可惜面前没有了对手。
水枪就这么在座椅下的书箱里躺到了中考前一周,漏出来的水打湿了一本《马丁·伊登》。
那是只有某一年夏天才有的,五块钱一把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