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君兮,自奋蹄

(一)

“何兄天资聪颖众人皆知,十岁便以长短之制名动京华,无人不称之为奇才。可如今一遭落难,心灰意冷,若长此以往,一蹶不振,岂非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听家父说新皇登基,朝野不安,皇上有意培植党羽,与外戚抗衡,这样好的机会错过岂不可惜?我已与家父说好,可向皇上举荐何兄,以何兄之才必得重用。此事还请姑娘用些功夫,务必请何兄于四月十四前进京,方能不误大事。”伶儿握着手中的信,不知怎地放在腿上的扇子早已落满泪珠,她抬手一擦才知自己哭了许久。伶儿知道这何公子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却不想分别之日近在眼前了。

“伶姑娘,何公子来了,正在下马。”

“知道了。”

伶儿将信收好,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便连忙去迎接。“今日怎么这样早?”何飐风拉着伶儿的手一同走进屋内:“书读的无味,便想着过来陪你。”“是什么书这样无趣,倒不如说与伶儿听听。”伶儿一边倒茶,一边望着何公子问道。“左不过是些陈词滥调,什么真男儿应为国请命,为君分忧,不提也罢!”何飐风说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又将茶杯狠狠顿在桌上。伶儿慢慢地在何飐风身边坐下,“公子切莫动气,敢问在公子心中怎样才称得上是真男儿呢?”何飐风起身,走至窗前,背对着伶儿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无论是怎样的男儿都要为耳聪目明的君主效力,若我还相信现在的皇帝,岂非‘认贼作父’?”“新皇登基,他已不是那个听信谗言使你父亲枉死狱中的皇帝了,你又怎知他不是识得千里马的伯乐呢?”伶儿挺直了背脊望着何飐风的背影反驳道。“根脉如此,我又何必再抱希望呢?”“公子身负奇才却没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觉可惜吗?”“是我无福,难遇名主,不过绕树三匝,不还是找到了这一枝春,找到了你吗?”说着便一把将伶儿揽入怀中。

(二)

自上次上次分别之后,一连几日伶儿都称病不见何飐风,何飐风不明其中缘由,心急如焚。

“伶儿伶儿……”何飐风焦急的向伶儿房间跑去,却在楼梯口被鸨母拦下。“大清早的吼什么吼啊!”鸨母一看来者是何飐风便不耐烦的想打发了。“莺姨,我听说伶儿病了,快让我见一见她!”鸨母打量了何飐风一番道:“怎么?又缺吃少穿啦?平日里你偷偷的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下你竟这般明目张胆了?你给我看清楚了,来这的哪个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撒下来,你倒好,每次都来伶儿这蹭吃蹭喝,你真当我这一枝春的姑娘都这么好骗啊?”见情况不妙,何飐风连忙求鸨母:“莺姨,您误会了,伶儿真的病了,您就让我见见吧!”鸨母见何飐风不依不饶,便叫人将他拉了出去,“病了也轮不到你来看,你要是再敢踏进一枝春的门,我就打断你的腿!”何飐风被人拖到门口,摊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这时走过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上前扶他:“何公子快到这边来。”何飐风抬头一瞧,这小丫头正是伶儿的贴身侍女月影,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月影,月影,快告诉我伶儿怎么样了?能否带我去见见她?”“公子,你放心,伶姑娘无大碍,只是公子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姑娘了。”何飐风一听急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见不到呢?”月影别过脸去,“公子,伶姑娘身上的病不是大事,心里的病才更需医治啊!”何飐风拉过月影想问个究竟,“你这话从何说起?”“公子心里明白,这天下女子有哪个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青楼妓院当中,更不用说伶姑娘这般出身的女子了。”“此事我已与伶儿商量过了,再过些时日待我将钱财备好,便会赎她出来,明媒正娶,这些她也是同意的啊!”“公子说的没错,伶姑娘自遇见您之后确有此意,可她虽为女儿身豪壮之情却丝毫不减男儿。伶姑娘被卖到这一枝春之后,从未忘记家中是如何被抄,自己是如何遭人凌辱。可时运不济,姑娘一直未等到那个能帮她重审旧案,恢复名声的贵人,现如今伶姑娘既已答应公子便不能违背誓言,可她知道公子虽会护她一生,可家中之事是再无指望了,因此忧思心悸,寝食难安啊!”何飐风听了月影的话垂下了头,低声说道:“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月影靠近何飐风道:“伶姑娘知道公子早已无意仕途,她也不愿违拗公子心意,可如今公子若愿意为伶姑娘解开心结,再风风光光娶进门岂不两全其美。”良久之后,何飐风开口:“既然这是伶儿在意之事,我愿意一试,可我此去时间必不会短,伶儿可愿等我?”“公子放心,我已买通郎中谎称伶姑娘身患重病,需要静养,伶姑娘将几年积蓄也给了莺姨,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差池。早年伶姑娘买了一间宅舍,虽不宽敞但也一应俱全,公子走后,我便与伶姑娘搬到那里。”“那伶儿此番要受苦了。”“伶姑娘说了,只要公子心中有伶儿,再怎么苦也都是值得的,请公子不必自责。”何飐风看了一眼月影说:“代我好生照看伶儿,多谢。”“公子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这是伶姑娘所绣的护身符,愿公子此番西去万事顺遂。”何飐风接过月影手中的东西便转身离去。

(三)

何飐风打点完毕后便启程,跃马扬鞭,迅疾如风。那马蹄声中早已没了先前的怨怼、惧怕、纠结,他心下想的正如他此前所说:“伶儿,高官厚禄于我早已没了任何意义,但为了你,也只有你,我愿意再进京。”

伶儿亲手所缝制的护身符随着马儿随风飘荡,那里面是伶儿亲笔:“长路漫漫,山高水远,君行远道,妾心难安。秋风瑟瑟,还望君兮,自奋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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