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鱼
薛宝琴,宝钗之堂妹,才貌双全,自小随父亲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是《红楼梦》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女孩子。她出场虽晚,却令曹公不吝笔墨,将太多的溢美之词给了她。可以说,宝琴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
曹公无闲笔,他倾力塑造宝琴这个见过世面的女孩,意义何在呢?
宝琴也在薄命司吗
第 回,贾宝玉在神游太虚幻境时曾看过十二钗的名册,十二钗又分为正册、副册、又副册。正册指金陵城中女子中的第一等,包括宝钗,黛玉,贾府四春等十二人。副册专门提及的人物是香菱,又副册中有袭人、晴雯等,人物又次一等。
太虚幻境中又分为几个司,朝啼、暮感、春悲、秋怨、薄命等等。十二钗正册皆入薄命司,出场不多的岫烟、李绮、李纹等女子也是不俗之人。这些人入哪一司呢?
比钗黛犹胜几分的宝琴,出场虽不多,但作为书中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宝琴究竟在不在薄命司呢?
按警幻仙姑所制的册子来看,每个等级应该为十二名女子,正册既然已满,按照宝琴的身份地位品行是与正册中黛玉宝钗同等,正册已满,宝琴不可能被降级编入副册。
个人认为,宝琴会被编入其他司,或朝啼或暮感。
与贾母投缘,入贾母之眼
父亲去世后,宝琴由兄长薛蝌送入京,欲聘嫁梅翰林之子,因梅家外任阖府随迁,被贾母喜爱留在荣国府,并逼王夫人认做干女儿,言称自己要亲自照看。
不仅如此,贾母还把一件连宝玉也舍不得给穿的衣服凫靥裘给宝琴穿,并叮嘱众人不要拘束了宝琴。看到宝琴折梅后,称赞她比画上画的人物还好看,并有意替宝玉求聘,还要惜春一定把宝琴画下来。
贾母之后一连串对宝琴的态度,张扬而高调。贾母对小辈的这种高调的喜欢,是从来没有过的,府里见风使舵的众人们谁也摸不透这位老祖宗到底意欲何为,也都洑上水去了。
宝琴的这份待遇,甚至超过了宝玉和黛玉。所以平日里为人宽和的宝钗,见此也由不得自嘲打趣,说自己哪一点不如琴儿。有人认为是有意为之,有人说,贾母这是拿宝琴当挡箭牌,借机委婉地拒绝薛家的金玉良缘。有这种可能,却也未必全是。
贾母为人爱憎分明,如果不是真喜欢宝琴,一个古稀之年每日里喜欢享乐的老人,蔫有那份心力和精神去亲自照看一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孩?
贾母没必要装,个人觉得,一是宝琴确实出众,确实投了贾母的缘。看得出,贾母确实是真喜欢宝琴。她曾说过,府中的几个女孩均不如宝钗,而探春也道,府中这些人包括宝钗都不及宝琴。探春极少开玩笑,尤其是在公众场合评价一个人,可见她所言非虚。
身为长辈的贾母,识人的眼力只会比探春强,小辈都能看出来的人和事,贾母自然能。宝琴相貌好,贾母喜欢模样长得好的女孩子,是个超级颜控,黛玉、秦可卿、晴雯等人都因外貌姣好得到她的喜爱,张道士曾想为宝玉提亲,她对张道士也说,家世不重要,第一要模样配得上。
宝琴性格好,因自小跟着父亲在外走动,为人大气,见过世面,眼界开阔,活泼热情,这些都是贾母喜欢的。
府中的几个女孩,都无法令贾母百分百满意。迎春人送绰号“二木头”,性子不讨喜,探春是庶出,性格敏感,受赵姨娘影响,她将自尊看得很重,从探春平时和贾母的相处来看,也做不到与贾母贴心自如地交流;惜春小,性子冷,更不投贾母的眼缘。黛玉虽然才貌俱佳,但是性子懒惫不肯多言,并不讨贾母的喜欢,只不过是最疼的女儿所生,身子又弱,在亲情上更眷顾而已,疼归疼,但投缘却未必。宝钗性子寡淡,性格内敛稳重,装愚守拙也不多言语,也不是贾母的菜。因是客居在荣府,所以,贾母平时碍于情面和礼貌夸赞宝钗;湘云倒是性子活泼,只是说话大大咧咧口无遮拦,没有一点心机。
这几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难称贾母心。贾母喜欢小辈们哄着自己开心,内心欣赏喜爱的是凤辣子和晴雯那样的性子。所以,相比钗黛等人,宝琴模样好,性子又活泼,得了贾母的宠,是很自然的事。
宝琴几乎是完美的,所以,凤姐说她与宝玉好像天生的一对,贾母有意为宝玉择配,是有原因的。在清虚观打醮时,张道士曾提起宝玉的亲事,贾母一口回绝,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其实是给薛姨妈等一个间接的信息:宝玉的亲事此时不宜议,等于是拒了宝钗。
但拖得一时,拖不得一世,随着宝玉年龄渐大,他的终身大事便逐渐摆在了贾府的当家人面前,成为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是选择林黛玉还是薛宝钗,贾母心中其实是两难的。
宝琴和宝玉,没有血缘,作这门亲,不仅因为宝琴人确实好,堪配宝玉,又能够解决宝玉亲事上的难题,不露痕迹,堂而皇之地断了宝钗及黛玉的妄想。
所以贾母在宝琴入大观园不久便想到了宝玉的亲事,这件一直让她犯难的事情,只可惜宝琴花已有主,只得作罢。
宝琴的人缘
宝琴年纪虽小,但才情俱佳,品貌一流,做诗敏捷,就连宝玉也称奇。宝琴的性格,与湘云黛玉相似,皆是心热之人。
宝琴在大观园中如鱼得水,与众姐妹相与甚厚。贾母对宝琴的态度,更是影响了府中上下诸人,赖大的曾送宝琴水仙花,这仅是冰山一角,可见,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们,平时不少向宝琴示好献殷勤。
园中的姐妹,生活空间狭小,虽能出口成章,所见所识不过一个园子,终年被囿于此,其他的见识便是从书中寻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们一无所知,只能从别人的言谈中得知,既然是象刘姥姥那样的村妇,所说所举皆是她们平时听不到的,都觉得有趣极了。
而宝琴则与她们不同,她跟着父亲做生意,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较多,视野也开阔。她来到大观园,同时把外面的见闻带给了众姐妹。宝琴,是众人通向外面世界的一个中介,一个联接,起到了纽带的作用,她象一缕风,把外面的精彩吹进了大观园,拓展了众姐妹的视野,众人通过宝琴的描述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
宝琴也颇能识人,宝琴虽与湘云也能玩到一处,但湘云性子有点愣,宝琴最欣赏的是黛玉。林黛玉是众姐妹中的拔尖之人,于是宝琴感情的天平暗暗偏向黛玉,有事无事时也总爱去潇湘馆坐坐。在性情上与黛玉也能彼此欣赏,而不是去自己的堂姐处。赖大家的送她的两盆花,她首先想到的是黛玉,于是立马转送了一盆水仙给黛玉。
黛玉重结桃花社,大家做词,宝琴模仿的也是黛玉的风格,这些均说明,宝琴的心中,是拿黛玉作榜样的。
宝琴,作为一个旁观者,通过她见识了贾府过年时的宗族祭祀盛况,作者是借她来一一展现给读者的。
荣府的宗族盛况,借助宝琴的眼来展现。黛玉、宝钗、湘云均是外姓人,没有资格参与,而宝琴被王夫人收为义女,自然便成了半个贾家人。除夕的祭祀也能参与,将贾府侯门宗族的情况,展现在读者面前。
但是内里呢,因为宁国府居长,所以贾府的祭祀都要放在宁国府完成,借薛宝琴的眼睛,写出了贾府的祭祀文化,同时也暗写了贾府的规矩。从祭祀的位置排序,到外面的站列排序,那都是有讲究的。凡是能进入宗祠参加祭祀的都是贾府有身份的人,这里薛宝琴的身份就是王夫人的女儿,她和贾府的探春、迎春一样都是有资格参加祭祀的。
借祭祀暗写贾府的规矩,警幻仙姑曾言,宁荣二公感叹“自家富贵流传,已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者。”冷子兴也说,贾府是“百这么大的一个候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钟鸣鼎食的人家儿,如今养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表面的规矩却一点不能错,贾母曾说宝玉,外人面前要知礼,错一点半点也是要打死的。表面上讲规矩,但实际宁府最是一个没有规矩的地方,伦理混乱,败家如贾珍者,仍可着劲地妄为着。
祭祀是庄重的严肃的,但贾府子孙也只是遵从着这些表面的规矩,实际上却是胡作非为,这么一个诗礼人家,竟到如此,一代不如一代。真如宁荣二公所说,贾家已经气数尽了。
宝琴的结局
宝琴虽然受到贾母众人的喜爱,但毕竟她不是大观园中的人,最终她要随着宝钗的迁出而搬离贾府。
如果说大观园中姐妹们的结局薄命的话,那么宝琴呢?有人说,“不在梅边在柳边”,是对宝琴命运的暗示。不在梅边寓意她与梅翰林之子最终也未能结缡,也有人说“在柳边”的这个柳指柳湘莲,柳湘莲和薛蟠曾结为异性兄弟,后文或许与薛家有关联,薛家败落后,柳湘莲与宝琴结识也是很自然的事。柳湘莲喜欢四处行走,而宝琴亦从小随父亲走南闯北,二人在一起也是有可能的。但,终是推测,当不得真。那么宝琴命运如何,并不好妄拟。
《红楼梦》本就是写末世的一本书,那个时代,女人任何事也做不得自己的主,结局不会太美好。宝琴似乎也不例外,但比起钗黛等来,她又不是主要人物,作者在她身上寄予了些许希望,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