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馨主题写作第二十一期。
一
今天是房祖斌出狱的第二十三天。
从他入狱后,先是他母亲羞愧难当,忧郁而终,留给他的只有一句话:今后哪怕是穷死,也别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她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当他父亲把母亲的临终遗言告诉他时,房祖斌的心都碎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用头撞着水泥地面。要不是看押的狱警眼明手快,等这头磕完,房祖斌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他一直是父母手中的宝,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是自带光环的乖孩子,成绩好又懂事有礼貌。
可是,不是所有的乖孩子都会一直乖下去。房祖斌乖到二十四岁,在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他的乖被自己画了一个休止符。那天他和朋友们都喝了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知是哪位头脑一热,说要出去找点刺激,为青春增加一点谈资。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这个提议算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大家想都没想就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说刺激,还有比抢劫更刺激的吗?一经人提议,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的房祖斌还算是清醒的,知道抢劫是大罪,想要玩刺激的也不能把法律当儿戏,所以他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法律算什么,醉眼蒙眬的人有几个把法律放在眼中的?房祖斌刚一提出反对意见,立即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特别是他那个死党房四嘉,更是出言不逊地讽刺他:“房祖斌,平时我看你还像个男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拉稀?”
“这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知抢劫是犯法的吗?”房祖斌反问道,“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呢?”
“抢劫是犯罪谁不知道,我们又不是真的去抢劫,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人,有什么可怕的。”房四嘉说,“只要你说声你不是男子汉,就滚到一边去呆着,看爷们是怎么玩刺激的。”
“是啊是啊,大家又不缺钱花,只不过是玩下刺激,把人吓住就算了,有什么好怕的。”
“你要是不敢就滚到一边去呆着,算是兄弟们看走了眼,白交了你这个窝囊废朋友。”
“没错,房祖斌,以后你就和女人坐一桌吧,你这个撒尿不过篱笆的东西,我看见你就脸红。”
朋友们七嘴八舌地鼓噪着,说得房祖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默认了大家的提议,和朋友们走进一条胡同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房祖斌觉得这么晚了,这么偏僻的死胡同中不可能有人来,等到那群浑小子们的兴奋劲过了,再把他们劝回去,闹剧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他们刚到一会,一位老大爷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
房祖斌一看到风烛残年的老大爷走路都困难,别说抢劫他,就是说句重话都可能出现意外。他还来不及劝阻,他的死党房四嘉已经冲着老大爷大声喊道:“别动,抢劫。”
和他想得差不多,老大爷一看到这一大群人要抢劫他,吓得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大家觉得老大爷太不经吓,太没意思了,准备嬉笑着离开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老大爷除了在倒地时抽搐几下外,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小青年们开开玩笑还行,真遇到事时全都没了主意。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跑得不见了踪影。
本来房祖斌也想跑,但他心地善良,觉得把老人留在地上良心上过不去。于是俯下身子,用手指去试老大爷的鼻息,发现没了气息。急忙打了120。
也就是这一善举,最后在法院宣判时把他定为从犯,只判了三年。
二
不过,三年时间虽说不算长,但案底会跟随一辈子的。出狱后,父母都已经离世,家徒四壁,当务之急是找工作,解决温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房祖斌每天满怀希望出去,都是失望而归。在这么一个小县城,谁愿请一个抢劫犯,所以雇主们一听他坐过牢,都对他敬而远之。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三天了,每天除了白眼,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房祖斌失望了,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了信心。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他特意在大排档点了两个喜欢吃的菜和两瓶啤酒,准备吃完后就从黄泥江上那座最高的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餐晚饭,因此他吃得很慢很慢,他想用这餐饭的时间把自己的前半生都过一遍,假如有来生,尽量避开这辈子的错误。
店主知道他是个劳改犯,为了少惹麻烦,也不去招惹他,任凭他在一边细嚼慢咽。直到整条食街的店铺都关门后,房祖斌才站起来,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塞给了店老板,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排档,向黄泥江走去。
房祖斌走在前面,有一条身材瘦小的黑影一直跟在他身后,等他走上桥时,黑影也上了桥。房祖斌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是准备去死的人,你想跟着就跟着吧,自己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当房祖斌爬上桥栏杆准备跳下去时,黑影就停在他的旁边。他不免多看了一眼,是个女孩,至于容貌如何,天黑,想看也看不清楚。
他想,反正只要往下一跳,黄泥江就能把他淹没在江水中,一了百了,别人好不好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房祖斌刚把脚跨过桥栏杆,女孩反而有话要说。她稍有不屑地说道:“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是男子汉的话,就别为一点小挫折寻死觅活的。”
“你说谁想死呢!”房祖斌虽然觉得生活没了奔头,但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怎能被一个女孩子奚落,“坐在栏杆上风大凉快,舒服。要不你也坐上来试试?”
“我可不是神经病,半夜三更还坐到桥栏杆上喝西北风。”女孩的话就似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得房祖斌毫无招架之力。
“你才是神经病呢!不乘凉就滚,别影响我乘凉。”房祖斌为了把女孩赶走,故意用言语去激怒女孩,好让她一怒之下离开,妨碍自己去寻短见。
“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下来好好谈谈吧,或许除了死,还有另外的路。”女孩接着说道,“其实我和你的情况是一样的,也是刚出来的,找不到事做。不过我比你好,我父母能理解我,至少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你也是刚出来的?”房祖斌反问道。
“是的。我注意过你,你比我早出来三天。不过我比你要坚强,不会为别人瞧不起就去自寻短见。犯错不可怕,改正就好。你说,我们摔倒了为什么不能自己爬起来呢?”
女孩的声音好温柔,每句话都说到了房祖斌的心坎上。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下去的话谁愿意去死,房祖斌顺从地从桥栏杆上爬了下来,望着女孩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被社会抛弃了,帮你也就是帮自己。”
房祖斌想想也是,自己不能认为别人瞧不起就自暴自弃。既然你们都瞧不起我,那我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活出一个人样来。于是,他和女孩并排站在桥上,望着远处的灯光,聊起了今后的想法。
三
女孩叫陈琴。房祖斌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感到似曾相识,想了好久又想不起她到底是谁。不过对于今后的生活,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问问,陈琴有没有什么好门路谋生。
陈琴说她也还没有成熟的想法,但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努力,老天爷总会赏一碗饭吃的。
正在这时,早班的清洁工已经上班了,陈琴指了指正在扫地的清洁工说:“反正没事做,要不你先做做这个?”
“你是想让我当清洁工?”刚开始时,房祖斌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大学生,当清洁工实在是有损颜面。不过,他反过来一想,现在没钱没工作,先当一段时间的清洁工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反问陈琴道,“你有门路介绍吗?”
“不是。我是想捡垃圾也能挣钱,不如先捡垃圾养活自己再说。”
“捡垃圾?”
“你不愿意?”
“行,我现在就去捡。”房祖斌咬咬牙,答应了。也是,自己有案底,打工没人要,捡垃圾总不会有人阻止吗?说干就干,他告别陈琴回去拿起装垃圾的编织袋就开始了新的人生。
陈琴望着提着编织袋的房祖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看样子这小子不错,能伸能屈,是条汉子,自己并没有看错他。
自此之后,每天房祖斌捡垃圾的地方总能看到陈琴的身影。有时,陈琴还会帮他捡捡垃圾。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房祖斌呢,虽说捡垃圾的收入仅能勉强糊口,但这钱来得正,用得舒心,又有美人相伴,心情也慢慢开朗起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三个月后,陈琴在捡垃圾时告诉房祖斌,她父母愿意出一笔钱资助她做生意,问他有什么想法。
经过三个月的反思,房祖斌的心眼又活了,觉得山区的竹子多,有很多老手艺人会用竹子编织各种各样的竹制品,只要价格公道,挂在网上不愁没销路的。但他苦于没有启动资金,一直没有行动。既然陈琴相问,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让陈琴参考。
并且告诉陈琴,他爷爷在世时是编织各种竹制品的高手,耳闻目睹,他也会编织各种小动物。假如陈琴感兴趣的话,他可以先编几个样品,放在网上试试水,看有没有人喜欢。
陈琴大喜,说她没想到他心灵手巧,当即要求跟他回乡下,砍竹子编织几个小玩意儿,让她先睹为快。
房祖斌见陈琴感兴趣,骑着他那辆破三轮,载着陈琴回到乡下。
四
编织小动物的竹子不是一般的楠竹,是一种叫绵竹的竹子。锦竹又叫凤尾竹,蛮竹,芒竹。梢部劲直;节间圆筒形,幼时深绿色,有时具紫褐色纵条纹,微被白粉及稀疏易落的白色小刺毛,竿壁厚可达2厘米;竿环平坦;箨环隆起;节内被白色绒毛;分枝习性低,以多枝簇生,主枝粗长。
别的地方的绵竹高且竿壁厚,但在他们这里,绵竹的竿壁较薄,韧性极强,能够削出很薄很薄的竹篾。爷爷在生时,他只要用刀劈开圆竹杆,再在每条篾片上开个小口,就能用手撕出非常薄的篾片,最后编织出各种各样动物玩具。
房祖斌不行,他只能用刀破篾,编织的小动物也没有爷爷编织得活灵活现,但经过他一番摆弄,编织出来的东西也算是比较形似的。
陈琴看了大呼了不起,立即掏出手机多个角度拍照,表示回去后立即把图片发到网站上,展现给网友们欣赏。
生活中还真没有开门红,房祖斌编织的那些小动物们啊,在网上完全可以说无人问津,最让人气愤的是有一个网友在他那些小玩意儿下面回复了一组非常精美的竹制品作品,并嘲笑他编织的东西还不如三岁小孩编织的,也敢拿到网上来出丑。
房祖斌看了,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仔细研究了对方的作品后,觉得自己还真是技不如人,怪不得对方的嘲笑。因此痛定思痛,把自己关在家中,回忆爷爷编织小动物时的情境。以前没想到自己会以编织竹制品为生,只是为了好玩,跟爷爷学时并不上心,现在想来,自己的手艺连爷爷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哪怕只要有爷爷一半的手艺,也不会被人耻笑。
知耻而后勇,不为自己,哪怕是只为陈琴,自己也不能轻易认输。主意一定,房祖斌也不出去捡垃圾了,回到乡下老家,到屋后砍了几根绵竹,找出爷爷当初用过的篾刀,认真地把竹子破开,削成大小均匀的篾片,再回想爷爷当初编织小动物时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眼睛四肢及尾巴的细微之处,一次不成,拆了再织,两次,三次,无数次地反复验证,直到让自己满意为止,才让陈琴拍照发到网上。
等待是漫长的,哪怕等的时间只有一天,对房祖斌来说比一年的时间都要长。人活着的价值是什么?就是得到别人的认可。房祖斌知道,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唯有爷爷传承下来的这点手艺。哪怕是为了爷爷,也不能丢脸。
好在陈琴的反馈非常及时,当时指责他的那个热心网友又给他提了非常中肯的意见,给了许多改正的建议,鼓励他好好钻研,一定能制作出精美的竹艺产品。
同时,有一个神秘客户买下了他所有的产品。虽然给的价钱很低,总算是让房祖斌采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五
创业初始,钱不钱的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有人能买自己的产品,房祖斌非常高兴,特意买了二两米酒,准备庆祝一下自己的成功。
没想到酒刚倒进粗瓷碗里还没来得及喝,后面伸出一只手端走了他的酒碗。
这是谁啊,真没礼貌。房祖斌刚想口吐莲花,没想到抢酒碗的人先说话了,训斥他道:“不想过安稳的日子了,又想发酒疯去抢劫吗?”
“谁抢劫了啊?”一听抢劫两字,房祖斌气得差点跳起来。
也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别人不能触摸的痛点,而抢劫两字就是房祖斌心中隐藏得最深的痛。可当他回过头看到是陈琴时,满腔的怒火被他强压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上次醉酒后的教训忘记了?又想去故地重游吗?”陈琴把杯中的酒倒回酒瓶,继续说道,“刚取得一点小成绩就忘乎所以,学别人庆贺成功,你自己说说你这点小成绩有必要庆贺吗?我告诉你,你要真的想开香槟的话就好好改进产品,争取得到更多的人认可。这酒我先帮你收起来,到时亲手敬你。”
“是,”房祖斌被陈琴当小学生般训斥过后,心情反倒平静下来,理解了陈琴的良苦用心,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改进产品,争取让大家都喜欢上它,不然实在对不住陈琴的一片苦心。
有了奋斗的目标,房祖斌对竹制品的研制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不是在改良竹制品,就是在去砍锦竹的路上。而且陈琴好像对竹制品的制作上有很深的造诣,经常在房祖斌思路上遇到瓶颈时,漫不经心地提提意见,让他茅塞顿开,完美地制作出优良的产品。
慢慢地,房祖斌发到网上的竹制品让越来越多的人喜爱,甚至有人发来自己的设想,让他帮助制作出精美的实物。潜在的购买者越来越多,水涨船高,对方出的价钱也比刚开始时高了不少。
陈琴建议房祖斌,现在可以自己搭建网商平台,直接把商品卖给买主。房祖斌反而不急,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设计新的产品上,让陈琴负责销售。陈琴也没有让他失望,在销售这块做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只要房祖斌一有新作品面世,立即能在网上卖个好价钱。
需求量多了,光房祖斌一人制作完全满足不了网友的需求,恰好在这时他的一个朋友从里面出来了,和房祖斌刚出来时的环境一样,因为有案底找不到工作,在陈琴的建议下,房祖斌把他那个叫阿亮的朋友找了来,和他一起制作竹制品。
陈琴对阿亮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有一条,不能酗酒闹事,不然就别怪她不讲情面。经过几年高墙内生活,阿亮明白了自由最重要,哪里还敢想什么幺蛾子,当即满口答应。
阿亮来后,虽然没有制作竹制品的经验,但他虚心学习,房祖斌又用心教,因此进步很快,没几天就能独立完成一些比较简单的竹制品。在陈琴的建议下,他们以茶代酒,对阿亮的成功表示了祝贺。
六
陏着时间的推移,当时因一起抢劫的兄弟都出来了,最后都加入了房祖斌的竹制品编织队伍。经过几年的反思和沉淀,都不再是当初不知轻重的毛头小伙,痛定思痛,一个个变得成熟稳重起来。现在有了谋生的手艺,大家劲往一处使,集思广益,出谋划策,房祖斌的竹制品生意越来越好,在当地也算是小有规模。乡政府觉得他们都是浪子回头的活教材,决定大力支持他们把竹制品的编织做成产业化,在资金上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并建议他们成立公司,生产出更多的更精美的竹制品。
其实,随着人员增加,一个小小的网购平台早已不能满足生产的需要,房祖斌早就想把竹制品事业做强做大,苦于他们这些人都有案底在身,怕申请不下来营业执照,才没有把想法付诸行动。现在有了乡政府的支持,真是求之不得,但他还是把自己的顾虑向领导和盘托出,请领导帮忙想想办法,通融通融。
“什么,你说你们都有案底?”听了房祖斌的话后,领导不解地望着他反问道。
“是的,都怪我们年少不懂事,做了糊涂事,让领导操心了。”房祖斌低着头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这几个浑小子犯过混。但你这个都字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认为陈琴也和你们一样,犯过错吗?”
“是的。”
“她亲口对你说过?”
“是的,她劝阻我寻短见那天晚上亲口对我说过,她只比我晚出来三天,那不就是说她曾经也犯过错?”
“你是这么理解她说的比你晚出来三天?”
“难道不是吗?”
“你叫陈琴进来,当面问她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当面问的,房祖斌想,这不是让他去揭陈琴刚好的伤疤吗?不过,既然领导有要求,他也只得把陈琴叫了进来。
“陈琴,刚才我听到一个大笑话,说你在里面待过。”领导笑着对陈琴道。
“什么笑话?我在什么里面待过?”领导的话让陈琴听起来满头雾水,不解地反问领导道。
“就是和他一样,在里面待过。”领导说着指了指房祖斌。
“是谁乱传的胡话,我什么时候在那里面待过,我撕烂他的嘴。”无端毁人名节,泥菩萨都会发怒,陈琴真是又气又怒,叉着腰瞪着眼骂道,全没了平时的淑女形象。
“你不是说你只比我晚出来三天吗?”
“我是说过比你晚出来三天,但我说的是我是从学校出来。”陈琴解释道,“原来是你在乱嚼舌根,难道你就不能把我往好处想吗?”
七
有了乡政府出面,各种手续很快就跑了下来。房祖斌和陈琴也老大不小了,经过几年的相处,可以说王八看绿豆,双方对上了眼。既然事业走上了正轨,成家的事自然而然地提上了日程。
终于在年底时,陈琴对房祖斌说:“我们相处了几年,你还没去过我家吧,要不明天去我家看看,顺便到我家去过年?”
“真的?”房祖斌早就想去拜访陈琴的父母,苦于陈琴一再推辞才没有成行。现在陈琴相邀,自然是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之理。
“自然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陈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家老佛爷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想看看你这个大企业家,我也没办法,只得带你回家啰。”
“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买。”房祖斌想,第一次上门可不能太寒碜,尽量投其所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爸说了,什么都不用买,带上嘴就行。”陈琴故作神秘地说,“我爸妈你都认识,他们以前还抱过你呢!”
“真的?”这个信息量也太大了,惊得房祖斌目瞪口呆,张开的嘴巴最少能塞进三个鸡蛋。“我认识,是谁,你快告诉我。”
“急什么,见面后不就清楚了吗?”
“也是。”如此一来,房祖斌更希望能早点见到陈琴的爸妈,当晚不能成寐,天一亮就起床催促陈琴早点出发。陈琴呢,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地起床,慢悠悠地洗漱,再慢悠悠地做早餐。
房祖斌哪有心思吃早餐,一个劲催陈琴快点。陈琴还是老样子,吃完早餐后又回房间慢悠悠地化起妝来。急得房祖斌啊,火烧火燎,就似屁股上着火的猴子,站不是坐不是,恨不得自己上去给陈琴化化妆。
陈琴见闹得够了,才从化妆台前站进来,穿上准备好的外套,坐上了房祖斌的副驾。
刚刚坐好,房祖斌的汽车还没打上火,陈琴又拉开了车门,走下车。房祖斌急忙追上去问她是怎么回事。陈琴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进储物间,拿上她特意让房祖斌编织的一对鸳鸯出了门。
七
房祖斌快步走到车尾,拉开车尾厢门,接过陈琴手中的鸳鸯,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尾厢。当初陈琴要他亲手编织这对鸳鸯时,他就觉得她是大有用处,没想到是用来做他初次上门的礼物。
再次坐上车后,房祖斌问陈琴:“怎么走?”
“回县城。”
“回县城?你家就住在县城?”
“不然呢?”
县城不算太远,离他们开公司的乡镇也就十多公里路。只是房祖斌没想到陈琴家离得这么近,以前他提出去她家时她都说太远了,不方便。真不知她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很快就能见到她爸妈,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了。
在陈琴的指点下,房祖斌开车往陈琴家驶去。他一路上总感到这条路有点熟悉,好像自己以前来过一样。等到车停稳后,房祖斌发现,这不就是爷爷的一个徒弟家吗,假如陈琴的家在这里,那么这几年的遭遇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正在房祖斌胡思乱想时,陈琴的父母迎上来,招呼房祖斌道:“小斌啊,我们和小琴说过多次,想请你过来聚聚,她总说你没时间,又不让我们去看你,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们了呢!今天你总算来了,别站着,快进屋。”
“陈叔,梅姨,真的是你们?”房祖斌对这两个人非常熟悉,他父母手拙,一直学不会爷爷编织竹制品的手艺,爷爷就把所有的技艺传给了陈叔和梅姨。只是爷爷过世后,两家慢慢少了来往。但在他父母去世后,陈叔还特意去看过他,并对他说,以后无论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他都会帮助他的。出狱后,房祖斌也想过去找陈叔,但他考虑到自己不光彩的身份,不想连累他们,才一直没有去。
难怪自己第一次见到陈琴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们小时候见过面,只是女大十八变,他才没认出她。
“看你说的,不是我们还会有谁,都怪小琴这个小丫头,不然我们早就去乡下看你了。”梅姨拉着房祖斌的手,一边责备陈琴,一边拉着他往屋里拖。
“房祖斌,别先进屋,把东西拿下来啊。”陈琴挡在房祖斌前面,示意他开车后尾厢拿东西。
“你不知自己拿吗?鬼丫头。”梅姨训斥陈琴道。
“行。”陈琴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去后尾厢拿出那对鸳鸯。
陈叔接过鸳鸯,认认真真地把这两件竹制品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总算是老天有眼,原以为编织竹制品这手艺会在自己手上失传,没想到房祖斌这小子还真有天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最难编织的鸳鸯都编织得活灵活现,雌雄有别,看样子师父的手艺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八
此时,梅姨和房祖斌在房间相谈甚欢。几年不见,房祖斌比以前更加英俊潇洒,同时人也成熟了不少,完全可以把女儿交给他了。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等陈叔提着竹制品鸳鸯进来,看到里面欢乐的气氛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房祖斌的父母不在了,家里更没有别的长辈,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完全可以代表双方家长。
于是,陈叔问房祖斌道:“小斌,你和小琴的年纪不小了,如果双方都看得上眼的话,不如就两家变成一家吧,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房祖斌在心里早就答应了几百次,但当着陈琴和叔叔阿姨的面,一时还说不出口。那夜桥上相遇后,风雨同舟创建公司的这几年,他早就把陈琴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几次想开口求爱,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他害怕陈琴拒绝,更害怕自己的唐突引起陈琴的不快,弄巧成拙。
“爸,你说什么呢!”陈琴满脸绯红,娇嗔地看着老爸道。
“小斌,你就表个态吧。”陈叔并没搭理陈琴,接着追问房祖斌。
“陈叔,只要陈琴瞧得上我,我没意见。”房祖斌到底是男孩子,在陈叔的追问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行,只要你同意就行,别理她这个疯丫头。我和你陈叔做主了。”梅姨插话道。
“妈……”
“别多嘴,就这么定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假如她瞧不起房祖斌,就不可能和他一起创建公司。
剩下的事就好多了,什么彩礼三金,房子车子,都不重要。只要两人能力往一处使,脚踏实地,努力工作,这一切都会有的。因此,由陈叔作主,很快就敲定了婚礼的细节。
因为是创业阶段,他们决定简简单单,领证后把公司的那些人请到一起吃餐饭,见证一下就算是结婚了。
一切淡妥后,陈叔对房祖斌说:“小斌,我早就把小琴的嫁妆准备好了,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好的,谢谢陈叔。”
两人一起来到二楼的一间陈列室,陈叔指着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几件竹制品说:“小斌,就这些,你还满意吗?”
房祖斌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自己最早卖出的那些竹制品吗?原来一直在网上指点他的就是陈叔,并且买下了他最早的竹制品,给了他信心和勇气,在最艰难的时候能坚持下来。房祖斌站到陈叔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陈叔,谢谢您。没有您的支持,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一定要好好钻研,把编织竹制品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好孩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有了家人的支持,房祖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