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悟第十一（节选）

二

【原文】

人饷魏武一杯酪①，魏武啖少许，盖头上题“合”字以示众。众莫能解。次至杨修，修便啖，曰：“公教人啖一口也②，复何疑？”

【注释】

①饷：供奉、献给。

②人啖一口：“合”字拆开来是“人一口”，所以说“人啖一口”。

【译文】

有人送给魏武帝曹操一杯奶酪，曹操只吃了一点，就在盖头上写了一个“合”字给大家看，没有谁能看懂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到杨修去看，他便吃了一口，说：“曹公这是叫咱们每个人都吃一口呀，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

夙惠第十二（节选）

六

【原文】

晋孝武年十二①，时冬天，昼日不着复衣②，但着单练衫五六重③，夜则累茵褥④。谢公谏曰⑤:“圣体宜令有常⑥，陛下昼过冷，夜过热，恐非摄养之术⑦。”帝曰：“昼动夜静。”谢公出叹曰：“上理不减先帝⑧。”

【注释】

①晋孝武：东晋孝武帝司马曜，简文帝的儿子。

②复衣：夹衣，可以装入棉絮的衣服。

③单练衫：单层绢丝做的衣衫。

④茵褥：棉被与床垫。

⑤谢公：谢安。

⑥有常：节气冷暖有规律。

⑦摄养：调理保养。

【译文】

晋孝武帝十二岁的那一年，当时正是寒冬，他白天却不肯穿夹衣，只穿五六件丝绸做得很薄的单衣，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褥子却要好多层。谢安劝他说：“圣上的贵体应该生活得有规律。陛下白天太冷，夜里太热，这恐怕不太符合养生的办法把。”孝武帝说：“白天经常活动就不会感觉到冷，夜里不动静下来就会感觉冷。”谢安退出来，赞叹说：“皇上领悟能力不比先帝差。”

豪爽第十三（节选）

一

【原文】

王大将军年少时①，旧有田舍名，语音亦楚②。武帝唤时贤共言伎艺事③。人皆多有所知，唯王都无所关，意色殊恶，自言知打鼓吹④。帝令取鼓与之，于坐振袖而起，扬槌奋击，音节谐捷⑤，神气豪上，傍若无人⑥。举坐叹其雄爽。

【注释】

①王大将军：王敦。字处仲，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北）人。为东晋丞相王导的堂兄。王敦出身琅琊王氏，曾与王导一同协助司马睿建立东晋政权，成为当时权臣，但一直有夺权之心，最后发动政变，史称王敦之乱。

②楚：楚地指长江中下游一带。

由于地方语音色彩较重，中原人认为鄙俗土气。王敦虽是琅琊临沂人，但语音不同于中原，也被看做是楚音。

③武帝：晋武帝司马炎。

④鼓吹：本指鼓箫等乐曲的合奏，这里单指鼓。

⑤谐捷：和谐简捷。

【译文】

大将军王敦年轻的时候，向来就有乡巴佬的称号，说的话口音也是土话。晋武帝召见当时的名流一起谈论才艺的事，别人大多都懂得一些，只有王敦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事，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且脸色很难看，自称只懂得打鼓。武帝叫人拿鼓给他，他马上从座位上挥袖而起，拿起鼓槌精神抖擞地用力敲击起鼓来，鼓音简洁和谐，气概豪迈，旁若无人。满座的人都赞叹他的威武豪爽。

容止第十四（节选）

三

【原文】

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①，时人谓“蒹葭倚玉树②”。

【注释】

①魏明帝：曹叡。毛曾：魏明帝毛皇后的弟弟，仪容举止粗鄙，常为时人耻笑，官至散骑侍郎。夏侯玄：字太初，三国时魏国人，自小聪颖知名，博学善辩，官至太常。

②玉树：传说中的仙树。

【译文】

魏明帝叫皇后的弟弟毛曾和夏侯玄并排坐在一起，当时的人评论说，这是芦苇倚靠着玉树。

自新第十五（节选）

二

【原文】

戴渊少时①，游侠不治行检②，尝在江淮间攻掠商旅。陆机赴假还洛，辎重甚盛。渊使少年掠劫，渊在岸上，据胡床指麾左右③，皆得其宜。渊既神姿峰颖④，虽处鄙事，神气犹异。机于船屋上遥谓之曰：“卿才如此，亦复作劫邪⑤? ”渊便泣涕，投剑归机，辞厉非常。机弥重之，定交，作笔荐焉。过江，仕至征西将军。

【注释】

①戴渊：字若思，广陵郡（今江苏扬州）人。东晋大臣、名士。年轻时受陆机推荐，在东海王司马越幕府任职，累官散骑侍郎，封秣陵侯。

②游侠：指爱好交游，重义轻生，却又常常招惹是非的行为。

③指麾：同“指挥”。

④峰颖：挺拔突出。

⑤劫：强盗。

【译文】

戴渊年轻时，很侠义，但是却不注意自己的行为，曾在长江、淮河间抢劫路过的商人和旅客。陆机度假后回洛阳时带了很多的行李，戴渊便指使一些手下去抢劫。他在岸上，坐在马扎上指挥手下的人，安排得井井有条。戴渊原本风度出众，虽然是处理抢劫这种事，气度仍旧与众不同。陆机在船舱里远远地对他说：“你有这样的才能，可是为什么要做强盗呢？”戴渊顿时醒悟泪流满面，便扔掉剑投靠了陆机。他的谈吐不同寻常，陆机更加看重他，和他结为朋友，并写信推荐他。过江以后，戴渊做官做到征西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