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考试结束,我走近家门的时候,正准备拔出钥匙开门,却听见屋内传出磕磕碰碰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跑来跑去的急速的脚步声。
我的心突然一紧,情绪里像有一团团涌动的气流上摇下摆,我只知道我面临的将是艰巨又可怕的重担。
我慢慢地把钥匙插进锁孔,使劲地下拉了一下门把,大喊:”臭贼,你给我把东西放下!我已经报警了!别动!“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空气里一种落寞的气味。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只见母亲在用手纸擦着手上的鲜血,脸色冷漠,不像是那个我熟悉的母亲。地板上废弃的手纸已经堆起了不小的规模,血红中仿佛藏有一只猛兽,在对我吼叫不止。
”妈,你哪里受伤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血?“我朝床边走去,伸出手试着去挽住母亲的肩膀。她甩开了我的手,小声说道:”什么事也没有,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我自己处理就好。“她还在继续擦拭着,不抬眼看我,平静的出奇,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的恐惧感扑面而来,像是被困在黑暗的角落,恐惧,怀疑,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在哪里。“那好,我去姐姐的房间给你拿医药箱。”我淡淡地说。
“等等,你不要去,别去你姐姐的房间。”她终于和我四目相对,眉毛挑的老高,眼窝下垂得厉害,像是要垂到冰凉的地上,要把所有事物吞没,毁灭。这是我第一次目睹母亲的凶相。
我发出疑问“妈,怎么了?为什么?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倒是告诉我啊,妈。妈,你告诉我吧,我求你了。”我几乎带着哭腔,整双手的皮肤都在止不住的发麻。它们试图捂住我的嘴巴,堵住我的呼吸。
她沉默了几秒钟,虚弱地说:”我刚刚,我刚刚。算了,你自己去看吧。“说完,就开始掩着脸哭泣,几乎是哀嚎,那声音像是要深入地狱一般深沉。我立即推开姐姐卧室门,门把手上全是黏黏的血,红得发亮。
我的手掌上全部都是,甚至渗进了指甲缝里。姐姐床上的被子高高地隆起,被单上也全部都是血红,一团一团。我的腿像是被什么人死死拽住,怎么也前进不得。我在心里默念:白芷贤,你能行,你能行的。
我一把抓住那床裹紧的被子,却什么人也没有,只是几套姐姐长穿的衣服,杂乱地堆积在一起。我继续往阳台那边走去,只见姐姐赤身裸体侧躺在那里,一丝不挂。下身被一摊血浸泡着,皮肤白得惨淡。
我发出吼叫,蹲下身子,搂着姐姐的胳膊,我的嗓子就要破裂,可是没有人来回应我。指甲深深地嵌入,那一寸肌肤就要被我给割裂。我抱着她哭泣,发抖,心里仿佛被无数个大石头压住,嘴巴不听使唤,脑子一片空白。
突然,我睁开眼睛,头顶上是一片雪白,四周也是一片雪白,才惊觉这都是一场梦。我四肢瘫软地倒在床上,这个梦仿佛经历了好几个世纪。
可是梦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能回忆起来,莫非这是姐姐给我托的梦?可是她都已经走了大半年了啊。那她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呢?难道她是说:她不是自杀的,是被他人给害死的,而这个人就是母亲!
不可能,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事情。天底下哪里会有母亲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呢?绝不会,我真是该死,竟然这么妄图揣测玷污母亲。我使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时候清醒起来,理智起来。
我走出房门,母亲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这是多么幸福美好的时刻啊。如果姐姐还在,我们三个会围坐在那边那张桌子上,互相打闹,品尝着母亲做的饭菜,那笑声能飞到蓝天那么高,能惊飞那些在电线杆上停留的鸟儿。
我从行李箱拿出那本手记,里面一定藏着什么蛛丝马迹。翻到第九十九页,上面对应的日期正好是我梦中的那天。因为那天是我升学考试,所以我记得格外清楚。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关联?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那天的手记上:
今天,芷贤去学校考试了。母亲和我休假在家,可是昨晚我们却吵了一大架。这些芷贤都不知道,希望她不会察觉我和母亲关系的异常。我们努力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一个幸福有爱的家庭。
如果有一天,她能明白我和母亲为她所做的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她怨恨。我能够做些什么呢?只是一个人孤独下去,徒劳下去罢了。这样的生活痛苦,却还要继续。午安,世界。
落笔:白芷柟。
原来,母亲和姐姐在那天吵过一架,难怪我会做这样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