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宝的购物车里躺着好些个护肤品,它们的功效主要是“紧肤祛皱”——那都是给妈妈准备的。思绪开始飞扬了,从什么时候起,妈妈开始使用这些琳琅满目的护肤品了?
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全家一块逛沃尔玛,妈妈拉着我到OLAY的柜台旁,指着一瓶面霜,对我说,某某的老婆就是用的这个,我也想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那时我还是个大学生,用的是雅芳,一整套也花不了一百元,大概和妈妈指的OLAY玉兰油差不多档次吧。我是惊讶的,好像这个行为不像是一直以来我眼中的妈妈会做的事。
我的妈妈,身材高大结实,总是穿着最朴素低调的衣服。头发每一天都一样,最简单的黑色皮圈扎一个揪,额前的碎发凌乱、随意。
她受过很多穷,吃过很多苦,鬼门关都走过几回,说起伤心往事却也是平平静静的。她特别勤奋,异常能干,胜过千千万万的男人女人。她似乎总是忙碌着的,风风火火,免不了有些灰头土脸。
她除了能干,还能吃,能睡。她吃起东西来,毫不挑食,啥都能咽下,我和弟弟不小心夹到的不爱吃的菜,总是下意识往她碗里送。她睡起觉来,任你电视震天响,任你窗外电闪雷鸣,她的鼾声照打不误,隔着房门都能听到。大概是她太能干了,太累了,所以她才能吃,能睡呢?
她是个真正的大人——称职的母亲,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女儿和儿媳。她养家糊口,不吐怨言,她简直太善良太宽容了。
妈妈,这就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妈妈,只见她不停地付出奉献,做好着每一个角色,却全顾不上自己。翻开她的史卷,一片深沉,没有轻松的内容可言。与我相比,几乎像两个世界的人。她的艰辛和我的甜顺,没有交集。
而那一刻,她指着OLAY对我说,我也想用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突然之间,她和我的世界好似产生了交集。我高兴啊!妈妈开始关注自我,她的需求层次在提升。
打那以后,每一次回家,妈妈都让我惊喜。
她拉着我去逛街,竭力寻找舒适好看的鞋子,合身得体的衣服。我看着她在试衣间进进出出,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乐此不疲。她不停地追问我,这个好看吗?有没有显得我肚子大?哪个颜色好?……
她寻思着减肥。办健身卡、练瑜伽、转呼啦圈、跳广场舞,通通体验一把,都有了经验。
她做起了头发,烫染双管齐下。还很有自己的要求——颜色一定要匀乎,头发一定要剪出层次来。现在,她就连头上的发圈,也是叮嘱我给她细细挑选出来的……
她甚至办了张美容会所的会员卡,偶尔去洗洗脸。她说,那里洗得干净些,每天在店里兜灰,脸上洗得出一层黑的!
她在电话中和我聊护肤品,这是什么牌子,好用么?要先用哪瓶再用哪瓶啊?哪个只要晚上用啊?……我需要为两个女人的护肤品放血,妈妈使用的护肤品和我的紧密相连,我们抛弃了佰草集,在国际大牌和口碑小众品牌中兜兜转转。
她在某个暑假天天和我一块削黄瓜片儿敷脸,后来跟我说,没一点作用,她懒得弄了。再后来,我给她准备了面膜,于是,隔三差五就能接到她的电话,妹几啊,面膜快用完了………
妈妈的这一切改变,都让我欣喜不已。她的形象,她的生活,从n变成n+1。甚至有朋友调侃道,你妈妈这么时尚啊。是啊,我五十岁的妈妈,摸到了时尚的边——美丽自己,高兴自己。
现如今,每一次和妈妈手挽着手行走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我总心生感慨——妈妈钻进了一个充满苦难的世界,用半世勤劳改变了一个家庭,也为子女创造了更好的生活。如今,她开始试着钻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只为自己——真好啊!她辛苦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一个爱美、爱生活的女人!
是啊,她是一个女人,在母亲、妻子、女儿、儿媳之前,她首先是一个女人啊。她会害怕衰老,她会在意身材,她会向往那些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韶颜雅容——我竟是忽略了这一点!想来,有点儿心酸……
愿用一切美丽的事物,来装点这个美丽的女人——我伟大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