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第19篇,字数1513)
灿灿怀孕了,这是我认识的朋友里第三个做妈妈的人。第二个是以前的同事,认识她时,她只有16岁,第二年她就做了妈妈。第一个是朋友的朋友这样认识的。熟悉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抛弃了做妈妈的身份,堕了胎。
朋友的朋友这样认识,所以关系好,但是感情淡。她们俩很铁。一个地方,同一所学校,旷课、翻墙、打架、调戏男生、恶作剧,都在一起,互相安慰帮助成长。我喜欢她们,因为她们代表了另一种人,另一个世界。她们是我青春期梦寐以求想成为的坏女孩,酷酷的。
我听了很多关于她们上学时的故事,彪悍,义气,冲,带着不服管教的野性。听的越多,越喜欢她们。
这种喜欢并没有维持很久。
有天晚上下班,朋友散着头发,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扎着马尾,我穿着工装。三个走在黑色的夜里,散着头发的朋友说:“我们去吃宵夜吧!”我觉得奇怪。问:“怎么今天想起吃宵夜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散着头发的朋友说:“没事还不能请你吃宵夜。”并且按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了一下。有事,不知道什么事。
到了火光亮,烟缥缈,人声沸的地方。就到夜宵摊子。座位上有个男生等着我们,平平常常的身高,平平常常的脸,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介绍的时候,他说他叫廖星,跟我的名字同音。
我们四个人坐了下来。三个人说话,扎马尾的朋友不说话。没有风,但是冷冷的。像阿城写的:“天也黑的冷,没一个星星不哆嗦。”
三个人聊着漫无边际的话,廖星说起他的职业,帮别人打游戏,同时和家里亲戚学放高利贷,他们那里的人主要以放高利贷为生,打起架逼还债也狠,鲜血就在地上流,过一会就有苍蝇围成一堆。他们对内狠,对外也团结。只要喊一声打架,认识的去,不认识的也去,只要是这个寨子的人都会去,因为这叫义气。这种义气造成的结果就是曾经发生了一场全国轰动的械斗事件。他讲了一点点当时的场面,听着害怕,只想忘掉。有点怀疑,他说:“你可以去百度。”一百度,真有这事。我看着他,他正在夹菜,放到扎马尾的朋友的碗里。说:“这个特意为你点的,你喜欢吃的。”她冷着脸,没动一筷子。
“我要喝白酒。”这是扎马尾的朋友坐下的第一句话。廖星说:“不要喝,太伤身体了。”散着头发的朋友附和着。“老板有白酒吗?”这是她的第二句话。没有!她起身,廖星问:“去干嘛?”她说:“买白酒。”往小卖铺走,散着头发的朋友说:“你赶紧起身跟着。”他起身跟着。两个人扭扯着去了小卖铺,散着头发的朋友说:“他们分手了,找我劝和,你待会也帮忙说些好话。”我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来了,散着头发的朋友说:“你怎么让她买白酒了?叫你去就是让你拦着她啊!”廖星:“她那个倔脾气,你不知道吗?”扎马尾的朋友听着,拿起一串羊肉,顺着细木条一溜吃进嘴里。然后很熟练的拧开白酒盖子,朝喉咙里倒,一口,两口。把瓶子一挥,听到啪的一声。接着是从她刚刚喝过白酒的喉咙里冒出的一句:“要不是今天她在,按着我以前的脾气,我不会坐下,直接掀桌子。现在你有屁快放,放完快滚。”廖欣说:“我来,是求你原谅的,对不起,我爱你。”接下来,她们三个说话,穿工装的我不说话。没有风,热热的,空气弥漫着火星子的味道。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胡乱射出的箭,扎心。我在这射程之外,听着这混乱的语言渐渐清晰,变成一个故事。
她和廖星,青春年少时,就在一起。后来两个人双双退学,在外面租房子。他替人打游戏,一次两三百,但是机会少。她做房间公主,工资比他高。她养他,心甘情愿。她怀孕,他不知道怎么办。她跑到长沙堕胎。她回去,发现他和别人勾搭在一起,分手。
她站着,声嘶力竭,说:“我堕胎的时候,你在哪?你说不定在那个婊子的床上。”她说完这句,廖星就像气球的活结打开了,一下子扁了。散着头发的朋友说:“那是一个月前,我陪着她,借钱给她,和她一起去医院。廖星,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听着,想起第一次见她,那个时候,她竟然是个要做妈妈的人。不对,是个怀孕要堕胎的女孩,她只有18岁。
后面的事,像一场梦。他跪下,他抱她,她打他,他亲她,她推他……然后她在他怀里哭。我不记得后面了,是和好还是分手?分手,我希望是分手,因为“堕胎”那两个字眼。
我家超生,很多人喜欢问我为什么你妈要生那么多,是想生个弟弟吗?我通常回答:“我妈说,怀了就要生下来。因为当你知道它在你的肚子里的时候,它就是一条生命,一个人。”我不记得我妈是否说过这话,也有可能是我瞎编的。但是我很庆幸那个朋友扼杀了那条生命,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