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首映礼这天，片子放映结束后还有一个简单的庆功晚宴。

夏麟暂时还无法发声，遇到了熟人只能点头示意。他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却始终有些灰溜溜地跟在刘予身后，像个刚上幼儿园的内向孩子，总愿意跟在自己家长的屁股后头。

刘予并不觉得烦，看到夏麟不到处乱跑只跟在自己身边，反而放心了不少。

是主角就不得不与很多人打招呼，而夏麟也都跟在他身后。社交场里男主角要照顾到的不少，刘予走到哪里，夏麟就跟到哪里。刘予与谁说话，夏麟就对谁简单笑笑。

圈子里的人也都记得夏麟出事那新闻，见到夏麟谁都难免尴尬一阵，也不知该不该慰问慰问，也不知该不该提。可顶级偶像夏麟倒是个好脾气的，他对每个人点头微笑时，样子都甚是帅气阳光。

晚宴接近尾声，刘予终于能歇上口气了，他不住地揉着太阳穴，带着夏麟往安静的角落走。

站在宴会厅侧面的阳台上，立秋的晚风轻轻柔柔，抬头便是一片明朗星空。

刘予靠在栏杆上，夏麟也学他的样子，乖乖地站在他身侧。

之前刘予觉得夏麟话多，如今不能说话了，还真感觉有点“寂寞”。

夏麟却是泰然自若。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不能说话是种特权，一股子“我可没觉得尴尬”的劲儿。

宴会厅里透过来的灯光还算明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靠着阳台栅栏歇了一会儿，刘予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累了么？要不回去？”

夏麟听见了，他没着急回应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盯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打探了番刘予的表情。

“哥你在电影里演得好帅啊……”

“？！”

刘予瞪圆了眼睛，惊讶道：

“你……你能说话了？！”

夏麟倒是心安理得似的笑笑：“是啊。”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夏麟挠挠脑袋，没心没肺嘿嘿笑了几声，又腼腆地坦白道：“去三亚之前我嗓子就好了。”

“你……！”

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刘予的心不受控地呐喊着，可刘予却一个字也没说。他深吸口气平复了半天心情，又抬起头略带埋怨地盯着夏麟。

夏麟耸耸肩，温柔地笑了一笑。夏麟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大笑，他痴笑，他窃喜，他却从没试过要怎么温柔地弯起嘴角。有些事情他早已心领神会了，而那些事情只要是能心领神会，就够了。

“干嘛一直瞒着。”刘予故意表演出些许怒气。

“我……我大病初愈，也不晓得……嗨，我就是第一声想先给你听。”夏麟抬了抬他的狗狗眼，实属理屈，他又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少年人那些古怪至极又微不足道的执念，总是能一次又一次撩动对面人的心弦。以前浑然不觉，如今却震颤得厉害。

印记现象。

奥地利的一位动物行为学家曾用人工孵化器孵化了颗灰雁的卵，小灰雁出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于是便起了“印记”。从那第一眼以后，无论他走到哪，小灰雁就尾随到哪。即使是亲生的灰雁妈妈在旁，它也不管不顾。

刘予深吸口气，一种不知所措的酥麻感从头顶延伸到指尖，他微微皱起眉头，原因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夏麟也静静地看着刘予。他记得他们俩之间的这个距离，他也曾一时冲动打破过这个距离。只是自己的眼神不受控制，每当这个大叔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总是不由自主，眼里燃起炙热。只不过，年轻的孩子早已学乖了，他不再横冲直撞，他只要是能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就已经很是满足。

夏麟的话点到为止，暧昧，却让人难以致罪。

刘予僵站在原地，可真实的他却像只海浪里惊慌摇曳的纸船。

他曾有一千个一万个拒绝夏麟的机会，可夏麟却还是走了进来，让刘予难堪得甚至都没个成年人的样子。

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的。夏麟曾经这样说。

随后这个小孩子便高举起胜利的旗帜，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

夏麟仍旧是不慌不忙地站在自己面前，刘予亲眼目睹了自己原本坚固又高耸的城堡“今儿一砖，明儿一瓦”地崩溃在那孩子天真又坚定的笑容里。

又是一段沉默。夏麟与刘予之间保持着距离，没一点逾越的意思。

“夏麟。”刘予念着。

“嗯？”

“你之前问我……”刘予含糊其辞，“就是……你能不能再问我一次。”

夏麟愣了愣。他明白。刘予话里所指。

“我……”夏麟有些迟疑，心跳加快，之前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话，如今却像颗石头般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你总是要留有些许期待，无论你曾多少次被推开。

刘予眯起眼睛亲和地笑笑：“问吧。”

“……好。”还没怎么重新习惯讲话的夏麟需要酝酿一下。带着些许成年人的沙哑，晚风轻轻，承载着夏麟有些低沉的声音：

“哥，你说……我这份感情，该往哪搁。”

两人别样默契地对视着，刘予竟比夏麟还要目不转睛。他缓缓探到夏麟的手，轻轻把它抓着，又慢慢地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手心里触碰着的心脏正郑重又端庄地敲着节拍，只要离得够近，你总可以听到。

刘予深沉地动了动嘴唇，夏麟却霎时间湿了眼眶。夏麟从没想过一切竟是以这种形式到来的，以至于即使过了很多年，他也依旧记得这天晚上的情景：

刘予抓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按了按心脏道：

“往这搁。”

前情提要：

夏麟演唱会上遭人陷害声带灼伤，一段时间无法发声。但实际上夏麟在大家一起去三亚度假之前就已经好了，只不过为了继续放假就瞒着周围的人，一路“装可怜”。

时间一下就到了《追凶》的首映礼，晚宴里也都是业内人士。

夏麟演唱会出事那天，刘予刚好在台下观众席，他只见到夏麟一首歌没唱完就跌跌撞撞下了舞台，就察觉到事情不对，果然，没过一会儿广播就道歉说演出终止，刘予的身体事先冲了出去，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根本无法与夏麟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的日子里刘予自动担起照顾夏麟的义务，虽然夏麟只是嗓子灼伤，却被保护得像个摔断了腿的。日子久了，刘予也终于明白了。

这之前的纠葛说多也多，但无论怎样，终于终于，他们两个还是互相认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