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清晨,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像花针,如细丝,密密的斜织着,轻轻地落在脸上,凉凉的、痒痒的、让人感到十分舒服与惬意。
吃过咸汤面,我上新市区接了哥嫂,又返回县城叫上妻子,一同回东塬老家上坟。这些年,每逢节假日不是值班就是加班,很少能回家和亲人团聚。但到清明节,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塬上上坟祭祖,这已成了必备功课。
出县城向东,上了高涧坡便到了东塬。一阵轻轻的春风拂面,田野里绿油油的麦田、金黄色的油菜花,无不散发着春天的气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忽然,一棵梨树映入眼帘,雪白的梨花在斜风细雨中盛开,在春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我前脚刚踏进家门,就被父母急吼吼地赶了出来,说上坟要赶早。家里早早就预备下上坟的祭品,在父母的千叮嘱万嘱咐下,大哥扛了把铁锨率先出了门,我和弟弟带着纸钱、香烛、酒菜等祭品,孩子们则欢天喜地的挑着花花绿绿的挂青,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上坟。
半亩荒山埋世爱,一丘净土断尘缘。坟前敬上三杯酒,万语千言付纸钱。
先人的坟墓分布在村庄周围,零零落落有五六处。祭祖是内容,挂青是形式,烧了纸钱,献上祭品,在坟头上将青刚刚挂上,便如风撕碎一般“哔哗”作响,又犹如高原上猎猎风马旗。让它好好挂着吧,旷寂的原野孤独的坟茔我们需要这样的仪式,需要它永不休止永不怠倦的舞蹈召回逝去的灵魂。
走在乡间小路上,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泥土清香,原野里满眼都是嫩绿的麦苗,间或金黄色的油菜花,燕子带着剪刀似的尾巴,斜着身子在空中掠过。在一处废弃的老屋旁,我欣喜地又看到两颗不大的梨树,孤零零的开着洁白的花。
上完最后一座坟,众人围坐在坟前,一起吃完剩下的酒菜,就该回家了。家里,女人们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精心准备今天的美食;调皮的孩儿们在院子里打闹玩耍。每每祭扫归来,照例都要在老家和父母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团园饭。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我的家乡就数梨树最多,全村大大小小有七八处梨园。
每到梨花盛开的季节,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花香雪海之中。到了夏天,梨园枝繁叶茂,叶子油油的亮,满树的小梨果,像一个个可爱的小铃铛,稚嫩青涩。至于冬天的梨园,一地的落叶、光秃秃的树干,一片萧瑟冷清。秋天的梨园是最美的,乡野到处都飘着瓜果的香气,一派丰收的年景。红的枣,黄的梨,灯笼似的柿子,谷子高粱弯下了腰。几个衣衫褴褛的稻草人,在金黄的田野里兀自虚张声势地立着,去吓唬那些根本不怕它的鸟儿。
这都是农业社集体的梨园,有专人看护和管理。后来农村分社,我家也承包了片梨园,大大小小十几颗老梨树。每到六七月,梨长有核桃大的时候,父亲在梨园里打好草棚,我便是草棚的小主人。在小小的草棚里读书、写字,和相邻梨园的小伙伴们打沙包、烧臭斑斑、捉花媳妇......至于那颗树上结什么品种梨,那棵树上的梨子好吃,全部了然于心,无不知晓。
我的梨园,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了我欢乐的足迹,荡漾过我年少时开心的笑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停了。说起梨园的老梨树,父亲说自打他小时记事起就有,少说也有上百年了。树龄长、病害多、产量低,没有效益也就疏于管理,后来就慢慢死掉了。“柏木棺材梨木案”,梨木案板质地坚硬,色泽红润,刀砍之不掉木屑,不见划痕。性急的人们砍了梨树,请木匠作成了梨木案板。就是埋在土里的硕大树根,也被刨出来烧了柴火。真是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人生如梦,任你百般留恋,也留不住匆匆的过往。有时候,真的好怀念青春年少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美好而青涩的年华,被岁月带到了记忆深处,偶尔翻开泛黄的日记,还为那一颗懵懂而纯洁的心灵而感动的落泪。
家乡的梨园,充满了我童年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