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近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彀(ɡòu)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解:
上章末提到,庄子对人类“莫之能止”的盲动感动悲哀。他探问背后原因,却没有深刻建树,只能归结出“成心”对人有重要影响。而这个“成心”非他所发明,它早已为世俗认可。(“愚者与有焉。”)庄子本人追求“独且无师”,如何破除成心是他致力的方向。
成心生是非,是非无定。庄子进一步推出“言未定”。在言的问题上,他提出两组“是否”疑问:一问是否有言,二问言与彀是否有别。这里有待区分两种“言”,一是本真之言,二是是非之言。以是非之言论,无言;以本真之言论,有言。以是非之言论,言与彀有别;以本真之言论,言与彀无别。
本真之言和是非之言有何区别呢?庄子以道比之(可见“言”的地位)。与是非之言、本真之言相对,道有真伪之道、本真之道。在“是非”与“本真”之间,庄子用了一个“隐”字。“隐”不是消失,而是藏起来了。庄子没能把“隐”的深刻处充分揭示出来。
“往而不存”“存而不可”是庄子对道、言自“隐”的另一洞见,但他没有说下去,没有认识到道、言的在世(人)形态即是“往而不存”“存而不可”。
文: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故曰莫若以明。
解:
上面两段集中讨论了彼、是相因的道理。彼不单是彼,它还是是;是也不单是是,它还是彼。以生死为例,说生时,一定是照着死而言;说死时,又一定是面向生而说。
面对彼是相因的困境,庄子倡议一种“枢”的视野。什么是枢呢?先以彼是为例。彼是好比线段的两头,人位于线段中间,只能朝两头中的一头看,要么看到彼,要么看到是。但枢不一样,枢是放在线段中间的圆盘,你站在上面,自由转动,不但能看到彼是,连彼是以外的天地也纳入其中。
这样开阔的视野当然不会再局限人于彼是的争论了。庄子将此般方法、境界称为“以明”。(本章第一部分已经提到)
但“以明”真的“明”了。且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