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灵魂的七条罪状

一、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落寞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昧的时代;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这是一群人狂欢的时代,这是每个人孤独的时代;我们排斥孤独,我们走进孤独。

我看不见别人笑容后的表情,看不见别人行色匆匆下的容貌,看不见别人熙熙攘攘时的迫切,更看不见自己空洞又带有一点哀伤的目光中的愚昧。但我很清楚,我很孤独,或许,我们这一代人,尤其是现在这代学生,是否都在群体中孤独。

似乎我们更喜欢花时间在游戏,社交软件或者短视频平台上,想从一些其他的方面获取存在感和陪伴感,而不愿意去去现实里面社交。每天打开社交软件的次数跟打开锁屏的次数一致,不断盼望着手机屏幕里面能弹出与自己有关的消息来,哪怕主角不是自己,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也会想去“窥探”下别人的生活。我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手机造成的,但是手机的发明并非是让你陷入这种缺失情感陪伴缺失真实社交的状态。

我们看似通过手机和相应的软件获取了社交的极大便利,获取了与他人联系、分享情感、共情的极大便利,但是我们同时也在失去共情能力,手机所带来的情感快餐让我们能够参与到情感生活,但是这种情感生活并不合格,它看似能满足我们的情感需求,实则让我们更加饥饿,因为它并不真实,并不触手可及,而是隔了一条网线的距离,我们不知道另一个屏幕后的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以什么态度来进行这次的交流,因此我们也不会真正地体会到情感的交流的真诚,于是我们更渴求一种真实的陪伴感。恰如很多网络上的海王,一个钓了多个。正是因这种真实性的缺乏,很多人就不断地从手机上网络上来寻求能满足自己欲望的情感来源,而且不关注这种关系带来的情感的深度。而回到现实里,多少人在自己有感而发时发现自己连一个能倾听的人都找不到,才发现自己连一个能抛开平日里的所有顾虑的人都找不到,甚至不愿意向最亲密的人倾诉,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伴侣朋友。好像在自己与他人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壁障,我们都能看见对方,但是声音就是无法传递,心意就是无法传递,情感就是无法共通。每个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情感茧房”,而这个茧房跟信息茧房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于是我们继续在这中困境中孤独不安,渴求关心,继续焦虑,转来转去晕头转向,想要打破它却无能为力,成功地被关在了发不了声的铁屋子里。这时候我们大多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有的选择去睡觉,有的选择去听歌,有的选择去孤独地闲逛。我就经常垂手走在街头,这看起来很没有意义,实际很没有意义,我试图用旁观者的眼光,用一种超脱于自己的上帝视角去观察他人,观察我所在的社会,同时不可避免地忽视了自己的行进,一方面看似在思考,一方面看似在呆滞,实则大脑中幻想了千百次不属于自己的画面,诞生出许多荒诞的想法,然后一同湮灭。

我也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希望能从此获得脱离孤独的契机,实则是暂时的欺骗自己来获得满足感和陪伴感。到头来仍然一无所获。

或许就真的像霍布斯所言:“这是一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但这也是自己对自己的隔离。

二、近乎饥渴的自我认同和自我否定

我唯利是图,所以我看重功名利禄,但是罗曼蒂克这个伟大的诗人告诉我不要一味的把自己潦草地囚禁在追名逐利之中,于是我还在这匆匆之中向远处的大海、夕阳和鲸鱼一般的云彩投下匆匆的一瞥。

我知道我需要物质,因为有了物质我才能享受精神,但是享受物质生活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社会地位,这个社会地位决定了你的物质分配,像有人累死累活遭受白眼却穷困潦倒,有人却有钱有闲。而这个社会地位并不只在出生时决定了,还要考虑后来的诸多因素,公平的天平从来没有摆正过,出生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改变的,而后天的路虽然也与出生挂钩,但是总还是大有可为的。

在这之中,自尊心和好胜心提醒着自己:你并非差人一等。于是对自己充满信心,认为自己无不可为;但同时各个方面的不如意又提醒着自己:你并非无所不能,你不过沧海一粟。于是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在这极大的反差中,我们不断怀疑自己,质疑世界,渴求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我是否真的与众不同或者普普通通?

但很可惜,上帝在如今被绑在十字架上钉死了,普罗米修斯也早就在几千年前被锁在了高加索山上。我们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而在此路上我们一方面诧异于他人的强大,一方面失意于自己的缺陷;一方面为自己芝麻大的闪光处而自豪,一方面贬损他人的缺陷;一方面对他人吹毛求疵,一方面对自己宽容大度;一方面认为万事俱备,一方面发现欠的不止是东风。有多少次我们躺在床上暗自下定决心明日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并对此做出完美的规划,给自己充满希望;又有多少次我们躺在同一个床上对昨日立下的计划的失败执行而叹息,才明白现实与理想间的差距。于是又如此重复,陷入循环。

看到了别人的成功,却又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别人的执行力和付出的精力时间,于是愤懑地质问为何人与人命运有不同,同时悲叹自己的无力,并对自己做出的每一个举动做出审判,把那些看起来对现在的局面有不利影响的都统统回忆一遍且痛心疾首,顺带把这份坏心情迁移到自己身上,可转念“扇自己几个耳光”,那些都是过去的自己做的,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呢?当一回阿Q也似乎不丢人,既然一回当得,那十回百回自然也就当得。

不仅如此,还没有下限,没有底线地去俯视,去嘲笑比自己弱小的人的不如意,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认为自己与他们不同,站在一个比他们尊贵的地位去蔑视他们。

还有的人,对世俗上的成功和失败已经“宠辱偕忘”了,表现得风轻云淡,实则内心百感交集。“我生怕自己不是块美玉,所以我不敢去雕琢;又担心自己是块美玉,不甘心与砾石为伍。”认为自己有出众的天赋,只是没有发掘,却又害怕自己没有那个天赋,到头来付出巨大努力后还是块砾石。于是选择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庸”,我雕琢了,但我没完全雕琢,你看我有玉的光泽,你能说我不是玉?但我毕竟是磨过的,变得光滑了也自然,你能说我就是玉?所以我成功了可以归咎于我的天分,失败了可以归咎于我的不努力,再开脱一下,归咎于没能遇上自己的伯乐。

于是无论哪种结果,都有个说法,都不至于“一败涂地”,但是这还是想要自我的肯定却害怕被否定,不甘心被否定但还害怕失败的表现。

哪个人生来就是配角,哪个人生来就是主角?有人屈服于命运,有人要打破命运。向命运臣服的人说这就是命,向命运挑战的人说这是他的选择,这不是命,但,这真的不是命吗,这也可能是命运安排他向命挑战罢了。

“如果你站在你儿时的位置去瞻望你的未来,你会觉得你前途无量,但当你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去回望你人生的轨迹,你就只能看到一条路,一条命定之路,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

三、对过去沉溺,对现在疑惑,对未来不知所归

常言睹物思情,睹物思人,收拾旧物件的时候,经常能翻出来一些封存着回忆的物品,例如小学的毕业照,某同学送的毕业礼物,或许是一只小的表,一个小挂件甚至一片羽毛,当然也可能是一盒用纸折的星星。

不管什么,当时没有直接丢掉,而是选择留到了现在,应该对我都是有意义的吧,或许只是忘了整理而放在某个角落积灰已久。

当然,我不是一个十分念旧的人,或许我也是一个十分念旧的人,我不敢直面我曾经的怯懦软弱,却想要享受曾经拥有而现在不能得到的无忧无虑,我常常能穿越时空,回到当初去,面对原来的问题,重新做出一个符合我现在的想法的举动,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原来的沉默还是拒绝,原来的愤怒或是冷淡,在现在看来十分的幼稚,但是如果那也可能是我当初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当时认为的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符合我现在的眼光罢了,但那不也是我做的选择么,我能为了迎合现在而否定自身么,尽管那个自身是原来的自己。过去有什么好的,我可能说不出来,但有什么坏的,却记忆犹新,就像完整的肌肤没有什么记忆,伤痕却会一直提醒自己,可那些岁月也蒙上了一层月光般若有若无的梦幻面纱,吸引我去靠近,吸引我把我的头颅偏转倾斜,我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值得我去频频回头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这只是一种逃避罢了,有的人常说活在当下,可正是因为当下的现实不好活,我才想把自己溺死在过去,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因为现实跟我所希望的甚至是我能忍受的差别太大了,这时候有的人陷入抑郁,有的人嗜酒消愁,屈原不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了么,我又算什么呢。在生活的巨手下,我连孙行者都算不上,至少他还敢去撒泡尿,我连尿都憋不出来,又找不到一个可以接纳我的地方,别人荣归故里,或者浪迹天涯,或者背井离乡,而我哪一个都做不到,只能苟延残喘,所以才想在回忆里面找一个容身之所。

“我将去往何方?”——“去死。”

很正确的答案,我对现在迷惑,对过去沉溺,对未来更是不知所归,但是放眼整个历史,万事万物皆躲不过一死,哪怕是宇宙也终将寂灭,这是命运对生命最公正的宣判——死亡,尽管有的死得早有的死得晚。我活不下去了就想去死,死了之后呢,我没想过,也没兴趣想,想了也没有用,因为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眼睛闭上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拜托了这个生命,我走到了终点,但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情,因为我既然有了这一次生命,为什么要提前结束,提前离场可能会错过精彩部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离场后再也无法进场,那时候将是最大的遗憾。生命体验远大于生命意义,生命意义是留给后来者评价的,生命体验则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旅程。

我并非畏惧死亡,只是不甘心死的太早,在我还没尝尽世间大多数人尝过的苦乐前就死亡,在我还没体会到词人字里行间的忧愁喜乐前就无声,在我还没经历过“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愁”字前安静,在我还没感受到“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狂妄和那一种抛却一切的爽朗前死亡。而这又算什么呢,不过是我所想的罢了,我不过天地一刹,宇宙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全是生命和时间,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微小到连尘埃都不够。没有我,世界照样运行,太阳照常升起,所以没必要矫揉造作,只管肆意快活。但尼采一向宣扬超人哲学,我不是超人,也很难成为超人,他自己说要做太阳,不也燃尽了自己而疯了十几年么,我还是稳妥一点,做一个露珠即可,能折射太阳的光辉,倒映月亮的皎洁,然后自成一个世界,随后无声地蒸发消逝,很可惜吗?很可惜吧,那又如何,这是自然。

所以苏轼能在百年前写“一蓑烟雨任平生”,能“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我又怎么不能呢?哪里再需要担忧这无端的前程。

四、不合时宜的特立独行

中国人的差序格局到现在仍然没有消散,甚至没有减弱,仍然保持着它往日的生命力,无论是在哪个社会环境中,人们都能自动地分为不同的群体,按着自己的性格或者爱好,按着社会地位或者权势,按着心情或者人生经历,只不过这个群体联系的紧密程度不同罢了。

我就是算一种“特立独行”吧,很多人或许都这样,只是我比较多愁善感罢了,处在一群人中间,听着他们说话,每个话题都离自己很远,或者不感兴趣,但看着一群人的笑脸,还是会故作地笑一笑,然后又一言不发,说的好听叫文雅,说的难听叫没有话语权或者插不上话。像阿Q一样,路过一群又一群的人,但那都不是自己想去的,似乎自己被排挤了,因为自己的“冷淡”、“高冷”,又似乎自己因为傲慢把他们排挤了,进行了自我的隔离。

看见别人能聚众欢笑,自己似乎不在这个充满人情的世界,因为自己生性薄凉,又似乎是自己不屑于跟他们为伍,而是属于更崇高的远方。“强者总是孤独的。”不然,弱者也是孤独的,强者的孤独是很难遇到跟强者同一水平的人,其他人对强者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尊敬和崇拜,一种畏惧,所以很难亲密无间;而对于弱者,又总是不屑一顾,有着轻蔑和同情,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去打量。我就是这种人,对上是奴才,对下是主子,能把自己放的很低,又能把自己抬得很高,这叫不叫一种变通呢,这应该叫“圆滑”。想要能融入群体,那必然是要同样一群圆滑的人,而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谁知道呢?

所以我们觉得我们不属于其中一类,也注定不属于其中一类,我们自成一派,我们噤若寒蝉,我们嘲笑夏虫的喧闹,我们羡慕它们的和声,再回首,发现自己早已成为蝉蜕,挂在突兀的树干上,似乎一阵微风就能让我们摇摇欲坠,并且用尽全力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只好独自守着自己内部空空的壳,再继续装出一副傲然的样子。我想捍卫自己的尊严,于是向别人的尊严发起攻击;我想让自己的人格闪耀,于是把别人的人格踩入泥潭。我们的自尊心和自私让我们无法容忍自身荣耀被剥夺,于是我们想尽办法去诋毁他人。“天下大同,美美与共”难就难在后半句,生产力在如今以爆炸般的速度发展,人们之间的和睦却没见得增长,或许就是每个人不合时宜的特立独行吧。每件事物都有两面性,当有人赞扬它的光明,就有人讽刺抨击它的阴暗,随后人们就开始站队,首先发话的自然也就成了领头人,享受着领导的荣誉,自然满足了尊严的渴望,于是站队的行为越来越多,各个人的戾气也就越来越重,凡事都要挑个刺,然后进行一番攻击,随后享受胜利的荣誉。很明显的例子就是网络评论区,什么妖魔鬼怪一起显现,而网络的虚拟性很好的掩盖了我们的廉耻心,让我们肆无忌惮的发挥自己的“特长”,用这种虚拟的方式来进行精上的胜利。

多么可悲啊,没有人敢堂堂正正地决斗,只敢用没有端头来源的言论来撕咬,像网上的丧家之犬为了一块发臭的骨头争抢般。而我们似乎也不知不觉的参与到了其中。

这种充满了尖锐气息的环境与我们印象中的前几年的环境截然不同,或许真是因为在生产力飞速发展的过程中,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更重大的是资料的分配不均的巨大增长,个人在社会种差距越来越大,而网络又恰好把这种差距通过多种方式表现了出来,例如短视频中别人的生活,很难不与自己的对比,然后产生抱怨,于是就在网上以没人认识的方式发泄,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只是表面上延缓了爆发,因为我们缺少跟我们相同或者相似的一群人来让我们分享自己的看法,说俗了就叫憋得慌。

当然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也成了条发财路,比如网上的树洞,比如找个coser来倾诉内心的孤独,这都是一群人表面狂欢后的个人落寞,都是我们每个人“心高气傲”而不愿意接近他人,或者是现在这个环境下我们缺乏了接近他人的机会和理由,缺乏了接近他人的真诚和耐心。

这种特立独行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以孤独为主旋律,但是它太过不合时宜,以至于让我们没办法去聆听到这个主旋律,反而把它转变成了让自己和别人厌烦的噪音,何不静下来想一想,什么叫与世无争?有人说这叫不上进,这叫清醒着堕落,但他们只是从功利的极端角度来看待。与世无争,我取我自己应得的一份,而不是不争,只是不去到处颠三倒四罢了。在这个拥挤喧嚣的时代,何必关注太多他人言论,且随意他人冷眼,大胆地走自己的路。只是莫要偏偏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因为我们都处在同一片沧浪之水中,水再浊,也不得不泡在里面,非要做不合时宜的事,只会惹得他人来淹死自己。

五、不存在的乌托邦

世界上没有乌托邦,那不过是美好的幻想罢了。

世间千奇百态,世人形形色色,我不过其中之一,我用冷峻的目光去打量他人,他人回应我的是他们的生活百态。为什么总有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为什么总有人忍饥挨饿唯唯诺诺。为什么会有特权,为什么会有不公。

可参差多态才是世间本态。我们从出生的先天的身体上就注定不能平等,有人健壮,有人孱弱;有人聪慧,有人愚笨。而出生的社会环境和原生家庭的社会背景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平等,有人家财万贯,有人家徒四壁;有人手握大权,有人低声下气。我并非批驳世界的不公,因为在我之前早有人质问过了,早有人批判过了,可现实却以最残忍的姿态回击他们——那就是沉默。这种沉默,让寻求答案的人歇斯底里而无功而返,最后只好怀疑自己是否正确。

所以理想和现实有着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很崇高,不属于市井中的俗人,又不可否认的带着点俗气,我想高洁傲岸,但世界不允许我把自己的衣裳洗得一尘不染,所以又像上面洒满了油盐酱醋。可有的鸟儿生来就带有一身高尚超凡的羽毛,任何的尘埃泥泞都能玷污它的本质。有人觉得屈原是万世楷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有人认为屈原是个傻子,就为了黑暗中的一点没有希望的光亮而献出生命。我欣赏屈原,敬仰屈原,但不想成为屈原。因为我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世俗之气,不能为了理想放弃一切,不能为了崇高放弃所有,我没有勇气,我们大多都没有勇气,有勇气的也很少成功。

世界本就是为有准备的人提供机会,而这所谓的准备不止自身的奋斗,还在更多的其他方面,我们或许无能为力,但总是不甘心。我没见过乌托邦,也不相信有乌托邦,世界本就是给投机分子布置的舞台,我想要成为黑色中的白色,于是变成了灰色,之后便四处碰壁,因为黑色的世界不再接纳我。

六、打不开的自由之翼

“有的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羽翼上洒满了自由的光辉。”

这是一个自由的时代,这是一个秩序的时代,我们从神的手上获得人的自由,并把他们束之高阁,我们又把帝王从宝座上拉下,送至断头台上斩首。这是个人的时代,这是集体的世界,我们主宰自己,我们身不由己。

当规则的围墙被修筑,当秩序的雾气弥漫了天穹,自由注定不再自由,我必须遵守所谓的道德和法律来生存,否则就会被众人打上罪恶的烙印。我们的自由收到了约束,这个自由是不完整的自由。

但我不向往完整的自由,因为那样人们就会有无数个理由进行烧杀抢掠,我大可以自由地杀死别人,然后再被别人自由地杀死;我大可以自由地抢掠财物,然后被别人自由地抢掠;我大可以自由地进行一切法律道德所不容许的行为,别人也可以。如果这样,我可能每天会提心吊胆地提防别人,然后笑里藏刀地攻击别人。如此,没有安定安宁可言,如此,我每日终被束缚于勾心斗角之中,哪里有时间享受这“纯粹”的自由?

但当今的我们,尤其是在学业压力下的我们,自然是不思考那个问题的,而是更多地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生活上。我们在学校的制度中渴望一种从心所欲的闲暇,渴望一种超脱了这个社会的传统观念的自在,而不是被迫地按照学校的要求来机械地执行,我们渴求一种个性化的生活方式,能让自己的需求得到尽量的满足,但这与以要求统一和秩序的管理下冲突了,管理者不可能愿意对某个体的非特殊的个性要求网开一面,因为个别的特殊化处理就意味着一种不公,就给了其他人提出同样要求的理由,就比如一群人关在了漆黑的屋子里,你把守着门,有一个人来乞求你允许他将头探出去见识光亮,那么其他人也会纷纷效仿,因为你的回应给了他们希望。所以没有人愿意因为怜悯来打破自己一手塑造的秩序。所以你的需求在他人看来只是没有价值的哀求。

于是自由的可怕敌人——制度化,悄然降临在我们身边。我的存在本并非依附于它,我也不适应它,可经过一段时间后,我顺从了该制度,我离开了这个制度感到无可适从,我已经成为了这个制度的一份子,它的没有忠心却无法离开的奴仆。脱离了原本的制度下的生活,我们依旧保留着这个制度下的生活习惯,或者是生活习性。例如我这个高中学生在罕见的周末仍旧会在早晨的七点醒来,尽管我想且很想睡个懒觉。并且制度化剥夺了我们的其余的行为意图,让我们不知所措,让我们拿着时间荒废,却不知道能干什么,然后嗟叹时光的流失。我很清楚地意识到我有空闲,很清楚地意识到它可以自由支配,却失去了支配的能力,我们总是心有顾虑。我们并非不渴望自由,而是在渴望自由的时候失去了打开自由的翅膀的能力,所以我们对那些为了自由奋不顾身放手一搏的人们投出惊诧和羡慕的目光。

个人的小的自由和时代的要求格格不入,我何去何从。世人皆知陶渊明采菊东篱,可世人皆为五斗米而委曲求全,这无可厚非。我也不得不为将来的五斗米折腰,只是希望,我在那时,仍然能在那丁点的闲暇中,体会到自己的微小的自由,并为此满足。

七、漂泊于外乡的家乡人

多少次回老家,迎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乡土田园气息,而是来自村里各路“亲戚”的七嘴八舌,或问学业,或问年龄,或问情感。什么都有,让人厌烦,一旦问到,便不自觉地与他认识的其他人对比,似乎非要比出个高下来,若是不如,则安慰道:“这样也好啊......也很不错......”若是有余,则非要挑出一点你的毛病来。

总之,就是占不到便宜。不过也没有必要去得胜,毕竟几十年的乡下生活只允许他们的眼界如此狭隘,让他们的心胸无法打开,他们见不得比自己强大者。这也算中国人仇富的来源之一吧,千年的农耕文明让这样的狭隘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们无法真正地为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或者地缘关系的比自己优秀的人叫好,嫉妒使他们的笑容里藏有无法平息的好胜心。

而我背井离乡,不在乎这些低劣的眼光,真正让我头疼的,是乡下那一套落后的、凡俗的、本可避免却无法避免的礼法。例如人死了,必要给他穿个寿衣,这是传统,不麻烦,可以接受,但非要把尸体停上几天,然后细细地做了法事,烧一堆纸钱,放十里八乡都听得到的火炮,然后再装进棺材里,叫一群大汉,也不管死者生前愿不愿意,就抬到一块“风水宝地”。若是长辈去世,那必要叫死者的孝子孝孙们在灵体前守着,守上几夜,磕许多个头。作法事途中,一群人跟着一群伪劣的和尚或者道士,按照没有由头的仪式,做一些滑稽的动作,那些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实则怀着一颗为了钱财的心,哪里是真心为你超度。

先说这其中的“封建迷信”,当然,说好听了就是传统习俗,可我嘴贱,认为这是一套自欺欺人的遗留下来的烂德性。古人丧父丧母,都服丧三年,这三年不吃肉,算是合乎理法,现在的农村某些老年人,保留着这一“优秀传统”,见某家长辈死了,便要告诫死者的后人:“这三天不准吃肉,吃了就是不孝。”从三年变成了三天,可见时代的进步,但为什么不能吃肉,古代和现代的各个方面都不能相提并论,又凭什么能用吃肉这一个荒谬的标准来定夺孝和不孝呢?尚且孝是对于孝的对象本身而言,并不是给外人的逢场作戏,是长期的对待长辈的态度行为,是生前的,死后的行为对于死者本身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我也不相信什么人做天看,死就是死,人死不能复生,做一场大戏给死人看,我想怕是做给外人看的吧。这些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让人身心俱疲,死者不会因此感受到慰藉,他人不会因此一口咬定你是个孝子,只是个维持名面的工具,而这个工具对现代社会的人已经过气了,一是因为大家都意识到它没有意义,二是它太花费时间,也浪费钱财精力,让人疲惫不堪,最后一无所获。若是在城里,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但是在乡下,人们都懂,都知道这是没事找事,却没人敢当着所有来宾的面说:“这些习俗都是瞎扯。”没人敢不办这些,因为不办就意味着你落下了一个被别人说一辈子的把柄,你一辈子无法在这个乡下名正言顺地呆下去,别人面上不说,背后乱说,逢人便言:“那个人不孝啊,他某某走了都不奔丧的。”所以乡土不只把人们束缚在土地上,还把人们的思想绑在了一块封建的朽木上。意识到了的人不敢锯断它,因为他一旦掏出锯子,其余人便会不分黑白地唾骂他。

再说这其中的人情往来。每逢什么事情摆酒席,必有人来往,来者皆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闲谈,我自然不参与其中,也不屑于参与其中,我不屑于去过分的讨论别人的生活,因为我更愿意顾好自己。相比之下,其他的唠嗑的人,则有一种独特的“热闹温情”,虽然显得十分有趣,但所聊的翻来覆去不过那几个话题,女性们讨论感情婚姻日常生活,男性们讨论天下大势分析历史,虽然都看起来头头是道,可真正在我们耳朵里听来,纰漏摆出,只好付之一笑。相比之下,或许我们更懂得“中庸”,懂得在长辈面前收起自己的“锋芒”,因为聊的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或许是我们融不进乡村社会的原因的一部分,却是很能反映一代与一代的隔阂,能反映生活的地带对性格的影响。到最后,故乡留给我们的只有很小的时候的记忆,那时我们不懂什么,只知道人聚在一起的热闹和表面的欢快,看不到背后的悲凉,而如今我们再也不能忽略这些隐藏的台词,比起去一决高下,我们更愿意自动退出,来维护我们有着更开放的思维的尊严。最终我们渐渐的变成了一个有故乡的外乡人,不过故乡只是在我的脑子里罢了。

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言的,也没有必要多言,这以上的文字,不过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学生的牢骚或者自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最多是用来扇自己几个耳光罢了。我不希望如此,可我还是如此做了,并被困在里面不得脱身。如今不止是他人的目光如盏盏鬼火,我的目光也如鬼火般,但我不敢大胆地去光明正大地走那条夜路,只敢跟在他人身后,学着别人的样子,迈出别人一样的或者相似的步子。纵使我深知我不该如此,但我不得不为之;纵使我知道我命如蜉蝣,我的如何并不会影响整个世界,但是至少会影响我自己。若真要鄙视我的灵魂,那将不只七次。在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在空虚时,却用更虚无的来填充;在容易和困难之间,选择了容易;犯了错,却只会借由别人的过错来掩盖宽慰自己;不断地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没有意识到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之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却等长风抚慰伤痛,何来胆识独登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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