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的重阳节,因事憾没有登山望远。今天适逢双休,又阳光明媚,一时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去爬县城的东山。
县城并不大,从我所在的阳光财富城,沿着通河街往东走,走了一会,就到了东牌楼。东牌楼是县城的东大门,飞檐斗拱,红柱黄琉璃瓦,崔崔巍巍,沉穆庄严,气势恢宏。牌楼上里外都镌刻着四个大字:里面是”太平街市”,外面是”紫气东来”。寥寥几个字,道出了古城曾经有过的辉煌。中国人潜意识中偏爱东方,曾几何时,向东向北,管辖了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广大地区,成就了古城的荣耀,而现在在黑龙江省地图上太过偏东的位置,又成为它发展的瓶颈。时代风云变幻,白云苍狗,人如是,城市也亦如此啊!
过了东牌楼,走了一小会,就到了老倭肯河大桥。走在大桥上,正好碰见一辆往殡仪馆方向而去的灵车。灵车上撒下来的纸钱,在秋风中被吹来吹去,一派凄凉萧索,和远处热火朝天建设中的新倭肯河大桥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面是寂灭,一面是焕发。晨风永远在吹,不停地宣扬着世界的无穷活力和生生不息。
过了倭肯河大桥,就到了东山脚下。爬山之前,先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腿脚,准备一鼓作气爬到山顶。东山又名哈达山,海拔不甚高,从山脚蜿蜒到山顶的石阶只有六百余阶,这对爬过泰山、衡山等的自己来说,当不算难事,但最近疏于锻炼,也不敢大意。已经是深秋了,风中带有几分冬之凛冽。就这样,在寒风吹拂中,开始了爬山的征途。
是时东方已经破晓,太阳从晨曦中挣脱而出,游走于苍白的天空之上,光晕淡淡的。《吠陀经》说,”一切智慧都于黎明中醒来”,可是对愚钝的自己来说,在这个静冷的黎明,并没有开悟到多少智慧,只是心情大好,好像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对我们来说,每一个黎明都是一份令人愉快的邀请啊。
沿着石阶缓步而上,一路上人迹寥寥,也许是快入冬了,太冷了的缘故。只碰到一对老人,扛着麻袋,里面是树毛(树的枯叶,冬天引火取暖用),从山上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无端地生起怀旧情愫。记得大学刚毕业那段时间,租住在平房里,入冬前也跑到山上来收集树毛点火取暖用。那时候,满心苦闷,埋怨生活的艰苦,现在回过头来,对那段时光反而有着浓浓的眷恋。那时候,虽然苦着,但奋斗中自有甘甜,真值得永远怀念。
离上次来此爬山快一个多月了,记得上次来正值五花山盛景最浓烈的时候,现在已经是繁华落尽,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除了四季苍翠的青松,别的树叶子都已经枯萎了,如巧克力般的绛紫色,随风飘落。更有的树已经叶子落尽,光秃秃的了。但是且休伤感,这些树姿势独特,千姿百态:有的像潇洒的歌唱家,有的像不屈的武士,有的像在路旁翘首远望外出打工孩子的父母,有的像情浓得化不开的恋人,或像慈眉善目的老人,给你讲着娓娓动听的故事……总之,别有一番情趣,形成与青松迥异的一道风景,很有几分新疆胡杨树的味道,有着一种沧桑之美,同样为山景增辉了!
攀登了半天,终于到了山顶,此时已略微出汗,被山顶的冷风一吹,汗很快就干了。在山顶上,极目远眺,今日的依兰,昨日的五国城,全景一览无余。
但见脚下的东山(哈达山),远处的西山(拉哈府山),双山对峙,像哼哈二将一样,扼守五国城的门户。山脚下,也就是东边是倭肯河,西边是牡丹江,北面是松花江,三江环绕,如飘带一样,把古城团团围住。从高处看,真像个布袋子一样,只有南面敞开,成为布袋口。
在这个布袋子里,装进了北宋王朝,徽钦二帝在此坐井观天,含恨而死。几百年后,清六世祖铁木儿,又生于斯长于斯,在此横空出世。衰亡和兴起,历史在这里惊人的巧合。
千年风云变幻,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只是历史波谲云诡,谁人识兴亡?!
秋日下的五国城,在苍白的天空下静静地遐思,别有一番肃穆庄严。也许它身上凝结的历史太厚重了,即使近处的啤酒厂大烟筒冒出的滚滚白烟,远处运转的塔吊,也没有让它展颜起来。记得陆游有词云:“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突然觉得,如果这首词以拟人化方式用在古城身上,倒真的挺生动形象的。有怀念,有控诉,有眷恋,也有决绝,历史在这里沉思。
山脚下的倭肯河水,和远处的松花江及牡丹江不同,河水十分浑浊,黑底中隐隐泛出白浪,很像春天田野里的小河水。在倭肯河的上游,离这里几十公里处,有生我养我那个小镇,在那里,我度过了金色的童年,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往事虽恋不可追,倭肯河水无语向东流,流逝的河水,寄托着我对那段岁月的无尽思念。
在山上静坐了一会,仍然不见人迹。此时此刻,仿佛自己已与静默的大山融为一体。为了打破这片难耐的宁静,我放声大喊了一会,虽然并没有出现臆想中的群山回唱,倒惊起了远处栖息的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大鸟在高空中盘旋一会,向另一侧山峰的望江楼方向飞去。我一直看到大鸟脱离了我的视线才作罢,心里默念着,大鸟飞,大鸟飞,大鸟高高飞……
达摩达拉说道:“只有自由自在地享受广袤地平线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我,现在就融入了丛山与江水间,与五国城遥遥相望,互相温暖着彼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