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宁老师曾经在北大中文系毕业典礼上有一段精彩的的致辞。
她说：＂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
她认为，我们处在一个怀疑的年代，在这样一个年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需要相信一点什么。
刘老师说的＂怀疑＂是从个体层面着力的，读过一些书，有一些人生经历，喜欢独立思考，就会少一些相信，多一些怀疑，这是成长的必须。
我要说，从群体层面，我们当下正处在一个歌颂的年代。
我们歌颂＂大国崛起＂，歌颂＂制度自信＂，歌颂＂抗疫成果＂，歌颂＂风景独好＂，歌颂＂脱贫致富＂歌颂＂一带一路＂……不说主流媒体如何扯长嗓子歌颂，只怕声音不宏亮，就是每一个单位的公众号也是在持续给本单位大唱赞歌，有了一点荣誉，不管个人还是集体，单位的群里满屏都是飞翘大拇指，尤其是领导取得的成绩或发布的指示，满屏都是点赞的海洋。这种政治表态，把每一个人裹挟进集体的狂欢里。再看看那些自媒体，也几乎就是自己的歌唱平台，有些批判性思维的平台，不是文章被删就是平台被封，以至于为了说几句人话，满屏必带错别字或符号代码，才能正常发布，这是多么荒唐的一种文化存在。！
歌颂群体，是因为群体需要狂欢，需要团结，需要力量，需要伟大。而渺小的＂自我＂一旦和群体连接，似乎也幻化成伟大的一部分，遮掩个体的渺小。
在歌颂的同时，请不要忘了，我们依然需要批判——批判走过场的形式主义，批判不知变通的教条主义和平庸之恶，批判说一套做一套的知行分裂，批判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双重标准，批判以自我定是非的个人独裁，批判只顾发展、不管进步的精神狭隘，批判吃祖宗饭断子孙粮的暴殄天物，批判急功近利一切向钱看、罔顾环境破坏的野蛮发展，批判压榨生命剥夺自由的非人化教育，批判只说人话、不做人事的公开谎言，批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盲目，批判用经济发展取代社会和谐的狭隘，批判道德的滑坡、人性的堕落……
当然，不管个人还是群体，有了一点成绩，自我激励一下，甚至吹嘘宣传一下，满足一下虚荣心，未尝不可，但总是歌颂，而不需人们批判，一个共同体只能退回到童年。这不仅是智力、智商的退化，而是智慧和精神格局的退化，是价值信念的退化，它在有意凸现和着意展示的同时，遮掩了更大的问题，就是把一个共同体的谬误、荒唐用五颜六色的油彩掩盖起来，使人们看不到真实，放弃思考，忘记自我。如果一个社会只能歌颂不能批判，那只能暴露自己的虚弱和不自信。
再说，批判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分析，是思考，是讲道理，是让一个共同体走向理性和文明。
社会像一部车子，需要油门，需要喇叭，当然更需要方向盘、刹车制动系统，否则就是一部非理性的车子，每个人都不会安全。（2021.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