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去世的消息,是在回杭州的火车上。途中意外的接到好友的微信,问我“你在忙不?”我说“现在不是很忙,有什么事情说吧。”好友回道“金龙从高处掉下来了,不在了。”
我心一顿,问“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许久,消息才发来“今天上午的事,我过会去医院的。他们屋里也没有人给信,我也是听堂哥说的。”我回复,先确认情况,好友答道,嗯。
傍晚,消息终于回过来,情况属实,已送去殡仪馆,送葬的时间还未定。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操蛋,不管你声嘶力竭,还是谨小慎微,都抵不过它的无常。这种深深的无力,你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的友谊,源自一次并校,那年村小拆除,机缘巧合之下来自四乡八村的我们就成了好友。其实一起成为好友的共有六个,只是另外的两位,一位早已走散,一位随着搬家也渐渐了无踪迹,六个人的好友,最后仅剩其四。
我们,应该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我闷骚,他义气。
很奇怪,我们这样的组合也可以成为好朋友。
日子不咸不淡,我们同样也没心没肺的浪荡,那时候,其实还没到谈理想的年纪,仅有的记忆,也就是我们一伙人,在某个下午误入个幼儿园,然后一起瞎想,未来的未来会如何如何,到时候再一起回来这里聚。
后来这个瞎想真的成了瞎想,我们再也没有聚齐过了,连幼儿园也不复当初模样。
初中开始,交集渐少,但好歹在一个学校,我在八班,他在九班,相邻的隔壁。我们是棋友,小学时还是同一个兴趣小组,那时,我们棋力相当,可以战成1:1,可到了初中就渐渐不是他的对手了,等三个我加起来也下不赢他后,我就再也不和他下象棋了,那不是下棋,是找虐。
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嗜好,是酒友。
而且,似乎从初中以后,我们留存的记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一起喝酒。
初识还小,都不怎么喝酒,等及开始喝酒,才发现卧槽,丫的,挺能喝的啊。
第一次在他家喝酒的时候,直接灌趴下,睡了一下午,等骑摩托车回家时,将车钥匙插油箱上面,踩了半天的也踩不响。
考学那次,终于报了仇,当天把他给灌趴下了,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也没有能占到便宜。
结婚的那天,他也来了,是三位好友中唯一赶回来的。那天我们举杯的时候,他说,我们要喝一整杯白酒,毕竟兄弟多年。我说,人太多,招架不住,半杯如何?他想了想,说,行。结果我喝了半杯,他喝了一整杯,他说,兄弟结婚,高兴!
最后次是前年,好友四位只聚齐了仨,唯一的女孩子在外地没赶回来。三个人将中年的男人,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时隔多年,共同的话语已经不多,但坐在一起,仿若又回到了当年。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那天,是他送我回的家;那天,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金龙,在我们的老家,其实是一个很平凡的名字,因为老家有个很出名的泉,叫金龙泉。
许是名太重,瘦弱的肩膀无法承受,他的一生充满了坎坷。
我翻看了当年的文字,在空间,时间显示是七年前,2011.03.07。
“如同往昔一样,那样的大大咧咧,那样的义气满腔。他也许是我们之间最辛苦的一个,过早的离学,过早的开始承受家庭的压力。后来,找了女朋友,再后来,家里出了事,再后来,我再也无法判断出他过的是好是坏。因为他已渐渐的学会沉默,可以看见的,只有他那满腔的义气。”
而在这之后,命运其实并没有对他宽容许多。
结婚后,没过几年,不知道何种原因最后分道扬镳;骑车回家,意外车祸,庆幸的是跑赢了死神,虽然多处粉碎性骨折;再婚,喜得宝贝,却因早产在保温室多住了十几天……
最近的通话,是在上个月,记录显示是3月20。
那天早上在公交车上面,我接到他的电话,问我四月份有没有时间回老家,他准备给母亲过寿,看我们能不能聚聚。我说,我还不确定放假的时间,等我们的通知出来了,我给你电话。然后我们就聊到了最近怎么样,电话里他很开心,说准备今年买车,问我是吉利的好还是比亚迪的好。
原以为,阳光和煦指日可待,可命运总喜欢不幽默的拐个弯,还未等我告知他是否回去,却接到令人难以接受的噩耗。
我又想起了小红门所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有很多人,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于是,在你暂时放下先或者暂时转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候甚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来的,当然也应该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昨天、今天和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诀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聚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聚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喝一杯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喝一杯了……
我知道他离开之后,生活并不会太多变化,时间永世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对于大多数听过他名字的人来说,哎呀,他居然意外走了?大概就是这种可惜吧。
但是,最终还是会忘记,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名字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我,毕竟和大多数人不同,但我又希望大多数人一样。
大概是因为,这世界最残忍的友情,莫过于我只能在这里数着过去,却再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了。
我想,写篇文吧。名字就叫:他叫苏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