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宴席,温如玉特别留意金钟儿,只见她嗑了很多瓜子仁,藏在手里,又剥了个桂圆,把瓜子插满在桂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送到何公子手里了。他又看到何公子把桂圆和瓜子仁尽在酒杯里,慢慢品尝。
温如玉心里特别不平衡,愣在桌子上不言语,苗秃子见他出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不喝酒?想什么呢?”
温如玉说:“我在想,这乐户家的女子,虽然是朝秦暮楚,以卖俏迎奸为能,然而里头也分个高低贵贱。高贵的,只知道晚上开门迎客;下贱的,白日都要与人攀扯,跟没有廉耻的猪狗一样。你看那猪狗,不就是青天白日里闹么?”
金钟儿听了,便知道午间的事情被温如玉知道了,这是在拿事讽刺她,便回答道:“猪狗白日里胡闹,虽说是没有廉耻,但是倒得了些好处。却是那些得不上的猪狗,在一旁狂叫乱咬,那样没有廉耻,更是难看。”
萧麻子急忙地瞅了一眼,温如玉顿时面红耳赤,正要发作,苗秃子大笑道:“说到这事,我跟玉姐没有一天白天不干的。”
玉磬儿说:“你少放臭屁,我几时跟你做了?”
苗秃子说:“今日就有,我要是胡说,我就是郑三的叔叔。”
何公子大笑道:“这话倒是占便宜而不得了。”
苗秃子说:“我知道没占到便宜,且乐得给她姐俩做个叔爷。”
玉磬儿说:“我只叫你三哥。”
萧麻子连忙打圆场:“你们别乱说,听我说。今日东家一片诚心感谢温大爷,我们应该感激这份诚意,吃吃喝喝,唱唱歌。”
何公子说:“萧兄说的甚是,快去拿笛笙、鼓板、琵琶、弦子来,大家来唱唱。”众人你说我笑,温如玉把火压下去了。
不一会儿,乐器都拿来了,萧麻子说:“我今天来当令官,我们四个吃大杯,她姐俩吃小杯,吃一杯唱一曲,轮流来,喝迟了的罚一大杯。”
苗秃子说:“你这个令也老实公道,只是不会唱的怎么办?”
萧麻子说:“不会唱的,喝两杯免唱。”
温如玉想换小杯,被萧麻子阻止了。
萧麻子先唱,唱了一首《寄生草》,唱完,苗秃子也长了一首《寄生草》,都是院里的淫词艳曲。
众人大笑,何公子说:“二位的曲子,倒是有些趣味。”
萧麻子要苗秃子罚一杯,苗秃子不解,萧麻子说他抢唱了,他原本应该最后一个唱。苗秃子原本想争辩,何公子说:“令不可乱,苗兄该吃了这一杯。”萧麻子立刻逼着苗秃子吃了一大杯。
接着该何公子长了,何公子拿起鼓板,他的随从吹笙笛,唱了一支《叨叨令》,温如玉道:“何兄唱的,抑扬顿挫,真堪裂石停云,佩服佩服。”
何公子道:“小弟的昆腔,不过有腔有板而已,终究是归于拿字眼,无一点真传,跟不会唱的门外汉一样,承蒙兄台谬赞。”
接着金钟儿唱了一首《林梢月》,玉磬儿唱了一首《桂枝香》,都是院里取悦男客人的常见曲目。
接着该温如玉了,温如玉说不唱,众人都问原因,温如玉说:“我也想唱几句昆腔,一则有何兄珠玉在前,二则小弟的曲子非一支半支所能完结,恐怕聒噪了众位。”众人说:“多多益善,我们都洗耳恭听。”
温如玉拿起鼓板,放开喉咙唱了一口气唱了六首。分别是《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哪吒令》、《鹊踏枝》和《寄生草》。唱的就是他和金钟儿、何公子只见的事情。
何公子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不住的称赞。
苗秃子说:“难怪他今天讲话夹枪带棒的,没想到他有凭据。”
金钟儿笑道:“你不要听他胡说,他什么话编造不出来?”
苗秃子说:“你亲热的时候叫他亲达,也是他编的?连人家咳嗽都顾不上回避呢。”
众人都笑起来了,萧麻子说:“你们小点声,他这个曲子,有点意思,有趣味,我们要禁止喧哗。”
温如玉这才接着唱了个尾声。
温如玉唱完,众人都羡慕不已,说:“这一篇老醋在嫖场内,真是妙不可言。”
何公子说:“细听这几只曲目,宫商合拍,就算谱成曲子,扮演成戏,也未尝不可,温兄难得这般才思敏捷,出口成文,佩服佩服。”
苗秃子说:“扮演金姐的人,得是一个好小旦,不然演不出这迎新弃旧的样子来。”
金钟儿说:“苗三爷也这么说,我竟是个不能相与的人了,我这里也有一曲,请大家听听。”
金钟儿拿去琵琶,唱了个《三煞》,唱曲间都是对温如玉的抱怨,最后直接说何公子是上品,温如玉是下流。
温如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叫金钟儿把上品、下流的事情解释清楚。
金钟儿说自己只是唱个曲,没什么可解释的。
苗秃子在中间打圆场,温如玉冷笑道:“你这奴才着实放肆,着实不知好歹。”
金钟儿道:“是你先骂我奴才的。”
温如玉说:“你原本是娼妇家,不知好歹的奴才,我骂你,是抬举你。”
金钟儿跟众人说:“人家吃醋,都在心里,我没见他这吃醋,都吃在头脸上,连羞耻都不回避。”
金钟儿还想说,没想到温如玉隔着桌子给了她一大嘴巴,打得她星眸出火、玉面生烟。金钟儿大叫:“你为什么打我?我还要这命做什么?”说着掀了桌子,向温如玉一头撞去, 萧麻子一把从后面抱住她,温如玉赶来,又是一巴掌,打得金钟儿大喊大叫,温如玉又扬拳打下,苗秃子一急,挡在了金钟儿面前,温如玉一拳打在苗秃子头上,萧麻子趁乱把金钟儿抱紧房间。
郑三两口子赶来,问玉磬儿:“你妹子是跟谁闹起来了?”
玉磬儿不敢隐瞒变说:“刚才被温大爷打了一下,现在被萧大爷抱进东屋了。”
郑三老婆说:“好温大爷,我家女儿年轻,有什么不周到的说一下,何苦动手呢,岂不失了体面?”
温如玉气的不说话,金钟儿在房间内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