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一行人来到家乡流光岭水库边摘杨梅。那户人家是同学儿子的同学,就住在山边,背靠群山,然后是群山环抱着的水库。国礼是以红地毯迎接贵宾,而去摘杨梅的小路则用铺满红杨梅迎接我们。三国时曹操摔大军急行军,“行役失汲道,三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天气非常闷热,稍一运动即挥汗如雨,我们也是口渴难耐,但想到杨梅便生津,便流口水,也就不那么渴了。
杨梅树并不高,伸手可及;但大多枝繁叶茂,如云似盖。结满果子的杨梅树在风中摇曳生姿,绿色的叶与鲜红的果相映成趣。同学说一棵树可摘几百斤杨梅,大致说来不会错得离谱,因是丰年,果连着果,牵线似的你拥我挤的结在树上,况且树冠有几十平方米,树高一丈多,除了叶全是杨梅,应该不是太夸张。来到山上,便闻到母女对话,夫妻对话,却不见人影,便仔细寻找,原来都隐在树上。年轻的母亲穿红着绿,身材窈窕,曲线尽显;五岁左右的女孩稚气未脱,叽叽喳喳,说过不停,问过不停,亦勇敢地立在枝头上如云雀左右腾挪,颇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之感。年轻的母亲一边双手飞快地摘杨梅,一边担心女儿摔下来,便劝着女儿“崽呀,快下来,你别摘了,要是摔了,一年杨梅白摘了。”那确实,千辛万苦摘一千多斤杨梅全部卖光得几千元,但在医院几天功夫会全花光。
在杨梅山摘杨梅,自然会让你吃饱,随便吃,主人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心疼。但无论你吃杨梅有多厉害,你也吃不了许多,就像不爱吃水果的小小佘,也就尝过鲜,尝过酸酸甜甜的味道而已。本来牙齿就不多了,如果再酸掉几颗实在得不偿失,亦不敢想像。那鲜红的,或熟透呈老红褐色的,一口咬下去,那鲜红的汁液便涌出来,牙齿不能包封的人便滴到衬衣上,立刻红印子一块,让你懊恼不已。但又想吃,于是摘一颗塞到嘴里,连肉带核吞了,牙齿酸得麻木,终不敢吃了。
不摘不吃杨梅便看水。大概走十多米便能清晰地看到水库边的水草了。因为风比较大,前浪推着后浪向岸边涌来,虽不是像八月十五前后那钱塘江大潮那般波澜壮阔,大浪淘沙,滔声震撼,但亦有哗哗的水声,近看不是波平如镜,但远看好像是。群山环抱着这一湾碧水,如果从上百公里的高空看,肯定是一弯新月了,并影影绰绰穿行着如叶的游船,也不知是吴刚还是嫦娥正在聚精会神地憧憬着美好未来;如果站在远方的高山看,便是一弯梳镜,映照出那山那树那人来,肯定是年轻母亲的梳妆台了,把女人的心打扮得漂漂亮亮,流光溢彩。其实水还在其次,最好看的当属倒映在水中的云儿了。白云苍狗,如飞絮,如洁白的婚纱或哈达,亦如豆蔻年华之少女那一瓣飘忽不定的心思。站在清澈的水边,站在蓝天白云下,站在郁郁葱葱的果园里,由不得你不心潮起伏,莫名的亢奋起来。于是望着那往来穿梭的游船及船上的红男绿女,矜持冷漠如我也用手卷成喇叭筒,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起来,“嗷—呜”,比狼嚎还狼嚎,惹得一干吃瓜群众哈哈大笑起来。
近四十前的1978年,因选拔初中毕业尖子生考中专而有幸在新桥边学校高强度培训一个多月。那时也比较努力,学习也非常紧张,因学校就位于此水库边,每天黄昏短暂的放风时间,我也立在凉风习习的水库边,眼望波澜不惊的水面,既兴奋也迷茫,也憧憬着考上中专的美好未来,仿佛自己长上翅膀,飞过这水库,飞过水库背后的大山,飞向心中向往的学校,鲤鱼跳龙门,从此吃上皇粮。旧地重游,感慨万千,好像又看到了少年的我,默默地站在水库边浮想联翩,意气风发,“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了。
除了嚎叫,也诗兴大发,面对水天一色,从不写诗的人也胡诌起打油诗来“云是飞絮水波平,游船似在镜中行。吾喜家乡山水美,望梅止渴看曹军。”读者诸君千万莫笑,我是抛砖引玉,还请读徐阶的《咏杨梅》“折来鹤顶犹未湿,剜破龙睛血未干;若使太真知此味,荔枝焉得到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