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叶子 参赛编号 140
孩子上大学走了，爹娘身体尚好，单位也点个卯就成，时间漫长的像被遗忘了，停止了。
每天两个人回到家里，他做饭她洗锅，配合默契，毫无纷争。晚上两个人的家死寂，只有透亮的灯光证明着人得存在。
丈夫卧室玩电脑，她窝在沙发上翻着手机。两个人都不说话，偶然的水杯放到桌上的声音都会突兀的显得好大声。
她觉着空气都变得黏稠了，人好像置身于一个半流质的大水泡中，眼看的要没顶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丁丁当当弄出些声音。丈夫裂个门缝探出半个脑袋，小眼睛眨吧着，她迅疾地拿起本书，顺着那门缝丢了过去。书打在了猛一下关起来的门上。她更恼了，踢了一脚门，吼着：“出来，吵一架。”
“哦，行，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我给酝酿酝酿情绪。”
她笑了：“屁，滚犊子。”
这是自孩子走了常上演的剧目，穷极无聊时，找个茬吵一吵，弄个动静出来，丈夫说她是更年期预演。
白天去单位无事，一帮老女人叽叽喳喳，说老公骂孩子，东家长西家短，狠不得把别人家的柜底都翻出来眊眊藏着什么。
当然了最津津乐道的要算是艳闻了，隔壁单位的那个女的永远是主题。那个身材圆润，笑容爽朗的中年女人据说是异常得风骚，身边或茁壮、或斯文、或有钱、或有貌总之走过的路过的全都一网打尽。
人们恶毒地议论着，感叹着人家的身体构造之精妙，功能之强悍。艳羡着一个中年女人的魅力。一个口无遮拦的同事愤愤地说：“屁个魅力，打开微信摇一摇，或搜搜附近的人，想要多少有多少。”并相约着晚上一块搜搜。
晚上照旧的窝在沙发里翻着手机，想起白天同事说的话，打开了附近的人。好家伙两公里之内的乌泱泱的涌进来，看着各色的网名她觉着荒唐。连男女老少都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联系？没当回事关了页面。
快一点了，她还在丈夫那悠长的鼾声中，反复碾轧着那无辜的枕头，还不时的把它乒乒乓乓得揍一个想要的形状，来安放不眠的头颅。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翻开来一个叫不眠的灵魂的人发送请求，看网名就知道也是个睡不着的，穷极无聊她点了接受，很快的那边发来了一条微信
“睡不着吗？”
“嗯，你也是吗？”
“哦，长夜漫漫，我嘴里的羊估计已能放满山坡了。”
“我也是呢，我家的屋顶快让我盯出窟窿了。”
“叶子，看名字你是女的吧？”
“哦，看名字你可是不男不女哈！”
“哈你真调皮，年纪不大吧？”
隔着手机她脸有些红了。
“二十年前我觉着不大呢。”
“哦，中年人了，失眠是咱们这个年龄段的时髦病。”
“嘿嘿，不小心赶了回潮流，你的性别？如果有隐疾可以不说啊。”
“我给脱裤子看看，我都快忘了性别了。顺便检查检查有无隐疾”
“哈哈，照着镜子看吧，要不看不着。”
“一看你就是女的，老爷们用不着。”
“大老爷们有啥心事睡不着？”
“睡不着还有性别歧视吗？你一个中年妇女为啥睡不着？寂寞吗？”
“呸，你才寂寞呢。”
“这大好年头，男人想寂寞也寂寞不了”
“那您是想寂寞呢？还是想不寂寞呢睡不着”
“我是不想寂寞呢才睡不着”
“哦，那还是说您寂寞的睡不着了？”
“你把寂寞运用的这么娴熟，可见寂寞呢。”
“中年女人了哪还没点寂寞呢？”
“是啊，中年人了，孩子大多不在跟前了，夫妻间过的好像没了性别。”
“哦，就是呢，不光是抓着他的手像抓着自己的手那么简单了。”
“哦，抓着哪儿都没了感觉。”
看着话题有点儿危险了，她赶快结束。
“让你这一堆寂寞绕的我迷糊了，我要赶快抓住这一丢丢的睡意睡去了”
“是你的一堆寂寞吧？快去吧，我明天还想要陪你聊呢，行吗？”
“呸，是我陪你好不啦。”
“不文明，口水喷我一脸，还没刷牙，明儿见。”
“哦！”
放下手机，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早醒来，不是那长长的聊天记录，她都以为是个春梦。想想真是可笑，两个陌生人呱啦了半夜，说了一箩筐的废话。
可正因为是陌生人吧，才会无所顾及，信口开河。开个平时不敢开的玩笑，稍稍说个刺激点的话题，不过如此吧。
到了单位老女人们都嘻嘻哈哈的，分别让看了看昨晚的记录。果然每个人都有，有好多人都赤裸裸地带着欲望，像她的算含蓄的。这年头果然是方便，只要想，出个轨跑错个道都不用认识，互不负责，两不相欠。
大家讨论着这种方式的荒唐和快捷，感叹着现代人的无聊和空虚。她说不就是个聊天嘛，哪儿那么悬乎，一切都是虚拟的，面对面还没个感觉呢。和电脑里的人痛快痛快嘴，变相的发泄发泄，而已罢了，再无其他。
老女人们调笑她，让她继续发展发展，看看能发生点什么？她说发展就发展能有什么事，她又不傻。
晚上躺在沙发里，说是无所谓可心还是不自觉的期待的。可能好奇吧，半辈子了一直循规蹈矩，看着身边有些人鸡飞狗跳的，不外乎今儿你绿了，明儿她黄了。
可最后日子还的过，鲜少有能修成正果的。就是修成了正果也还得继续鸡飞狗跳，只不过换了个场地，换了个对手罢了。
看明白这一点还能出什么事，闲极无聊给寂寞找个出口罢了，就当是吃药了。
十一点多时，那个不睡觉的灵魂又发来了微信“老女人在吗？”
“呸，你才老了呢。”
“哦，那嫩女人在吗？”
“正穿越着呢，从老到嫩费劲着呢。”
“你是干什么的，说话挺逗”
“上班的呀，具体什么单位不告诉你，编个谎话吧，又觉着不道德。”
“哎，一看就是个哈货，你们女人编个谎话还不是信手拈来。”
“一看您就是个老司机了，千帆过尽了吧。被女人骗了活该。”
“我要说我是第一次和陌生人聊天，你信吗？”
“那我要这么说你信吗？”
“我好像有些信，你在网络上都不会随口给自己编个职业，估计不是老司机。”
“切，那你是干啥的？”
“我也是个上班的，具体单位也不告诉你，不想骗你。”
“哦，那我们做个约定，不问职业，不问名字，不问年龄，不问男女。”
“男女还是要问的，费劲巴拉的聊了半大天，不能连个美好想象也没有。”
“你目的不纯。”
“是不纯呢，生活中不敢了，难道连在网络上也拘着吗？那也太悲惨了！”
“就当是看电视了，只不过自己身临其境，当主角。”
“哦，这个比喻好，你是女主，我是男主，咱演个什么好呢。”
“男女夜话！”
“哈嫩女人你可不能引诱我啊。”
“我可什么也没说，只是陈述事实。”
“哈，我对你很好奇。”
“我不好奇，我把你想象成我喜欢的模样就好了。”
“哈，你这人有意思，现实和网络分得很清楚，我喜欢可有些失望。”
“为什么？觉得没戏？不想浪费时间了？”
“我是个很相信直觉的人，睡不着翻附近人的网名的时候，看到你时心就一跳，觉着这个人我会喜欢，后来和你搭讪你言语幽默不做作，我就更喜欢了。”
“老手哈，才聊了一两个小时就说喜欢。你的喜欢也太轻率，太廉价了吧。”
“知道你不相信，可网络也说缘分的对吧。要不那么多人我咋偏偏就和你打招呼，而且那么迟了你正好没睡，还一打招呼就通过了呢？”
“想多了吧同志，昨天我才开了一晚上附近的人，就你和我打招呼了。我睡不着，你又叫不眠的灵魂，才加了你。偶然，都是偶然。”
“那不更证明咱有缘吗？你也不讨厌我对吧，要不就你这种性格早不理我了。这也是我失望的地方，你太聪明了，言语太犀利，我觉着我把控不了你。”
“嘿同志别说的咱好像认识似的。我什么性格？网络上的人和现实中的人有时候是恰恰相反的。再说了你凭什么想把控人呢，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你这女人，温柔记得温柔啊！”
“哦，老哥人家温柔着呢，人家连大声说话都娇喘呢，你咋能那样说人家呢，讨厌了啦。”
“啊，停，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啊”
“你不是说温柔吗！”
“你这是做作，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女的了。”
“哦，那我得照镜子确认确认，自己看不着。”
“不用照镜子，我给你验证验证”
“呸，我困了，我要睡去了。”
“你是不脸红了，我更相信你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聊天了。”
“瞎掰，我是老司机了，我真是困了。”
“哦，那好吧，赶快去睡吧。明天咱继续聊好吗？”
“那得看本老太太的心情.....”
“得瑟，睡前用热水泡个脚吧，有助于睡眠。”
“哦”
电话放下了，心情莫名的高兴，说了一大堆的废话，好像把心里的阴霾也带出去了，感觉着今晚一定不会失眠了。她边洗漱边哼着小曲儿，丈夫诧异的出来看她，“你今天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我捡到了一个和我聊天的人。”
“噢，男的女的？”
“他说是男的。”
“打听一下，我得给他送面锦旗，字我都想好了。妙语回春，救早更妇女于水火。”
她拿起拖鞋向丈夫打去，丈夫接住了又丢还给了她，气氛温暖和谐，睡觉时两个人久违了的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二
这样的聊天每天都在继续着，两个人像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内，相互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对方得存在。各自躺在想象的场景内，思绪是自由的，言语是随性的。话题或高雅，或世俗，有时还添加些些暧昧，说到默契处，心尖好似有羽毛轻轻拂过，颤颤的温暖，还带着些些的悸动。
这种她从没体验过的感觉，不知不觉让她沉迷其中。
人都是贪婪的，他渐渐地不满足于这只限于言语得交流。白天时偶尔会发一大段语音，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散发着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听着听着就会心跳如鼓。可理智不时得跳出来提醒她，要克制，要冷静，一切都是虚幻的，想想后果是自己承受不了的。
于是她一直控制着没给他回应，还是每天晚上和他天马行空得聊着。看她没回应，他也不追问。只是较之于以前更细心了，常常从话语上来体察她的心情，并慢慢地给予她安抚。相较于如火的热烈，成熟的女人更会被淡淡的温情打动。
不知不觉三个多月过去了。突然的一天晚上十二点多了还没等到他的微信，她一晚上坐卧不安，一会儿以为手机坏了，一会以为网断了。连卧室里的男人都看出不对。在她又一次拿起他的手机试试给自己发微信时，男人坐在电脑前吊梢着他的小眼睛问：“咋了，让网友无情的抛弃了？你现在知道我的不易了吧，人家只是和你聊聊就受不了，我得忍受你由内而外的诸多臭毛病。”
说完还一脸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她走过去掐了他一把，“呸，我才没毛病呢，有毛病的是你。”
她坐在他旁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他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她脸上。
“有事您说话，哥哥我负责答疑解惑。”
“屁的哥哥。”
“这茬接的，你是个屁......”
话没说完男人笑得前仰后合，那可忽略不计的小眼睛还笑出了泪水。她狠狠地在他胳膊的里侧掐了一下，才止住了那鸡下蛋一样的格格声。
“你是不傻呀，你咋那么不介意我和男人聊天呢？”
“错，那只是个虚拟的人，男女待定。我玩了这么多年的电脑，研究了这么多年的社会学，什么没见识过。就算是个男的，男女吗？不就玩个暧昧吗？就你这样的中年妇女也就在网上发泄发泄，就当是看心理医生了。也就你傻，吧吧的和人家聊这么多天，我也是男人我知道怎么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达到目的，是个人就得跑。”
“你们这些研究社会学的人，心里就是阴暗”
“不是阴暗，是人性，每个人都是不知足的，这也是这个社会发展的原动力。放在家庭上就是婚姻的疲累期。其实婚姻就人的本性而言是对人的一种桎梏，是统治阶级统治老百性的一种手段，利用人的生理特性，把一男一女，用法律，用道德，用责任捆在一起成为一个小的利益共同体。不管这个共同体有没有爱情，可在利益上是一致的，这就注定了这个小团体的稳固性。从而达到社会的稳定，国家的稳定。”
“少跟我白活，我听不懂你那狗屁道理，就说你为啥不介意我聊天？”
“我知道你怀疑我不在乎你，不是在乎不在乎的事，咱俩结婚二十多年了，要说我还有多么爱你这是扯淡。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已根生地固了，两个人睡在一起时间长了，除了孩子，还有些东西看不着的长在了一起。要分开就得伤经动骨，大伤原气。除非遇到抵御不了的诱惑，否则没有哪个人会轻易地去打破这种牵制。还有就是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人尖刻，得理不饶人。网络上的人都直接呢，人家上网是为了放松，猎艳。你这种脾气没人会迁就你。再说你这人一向自恋，挑剔，能入您法眼的人不多。就说能入了您法眼，就您这性冷淡的样也不会轻易和人发生关系。”
“滚远远的，你才冷淡呢，你明儿应该到电线杆子哪儿瞅瞅去，全是治你病的。”
“看看，就您这样的，没见面就把人吓跑了。要是见了面那更不用担心了”
男人边说边用不忍直视的眼光打量着她。
“就你这模样，我要说不放心简直是在夸你。”
她扑上去掐着男人的脖子前后摇晃着他的头，恶狠狠地说:“你好？您长的多美呀，您那眼睛眼神不好的人要用放大镜才能寻摸见。要把您放画上都不用改，活脱脱一幅瞎懒蛤蟆图”
“我是懒蛤蟆，可你不是天鹅，充其量是只苍蝇。你要是飞出去了，就等着苍蝇拍“啪”那么一下吧。”
“呸，我再找一个，找个目的单纯的”
“去吧去吧，祝您旗开得胜。小心些啊，我们单位新开了个课题，找了些自愿者，专门研究中年人在婚姻疲累期的心理动态的，你可别当了小白鼠。”
“一群变态，打着研究的名，偷窥人的心理，一堆文化流氓。”和男人费了半天唾沫，刚刚的心痒难捱已消失大半。不说就不说呗。就当那些天找了个免费陪聊。就像在网上看小说免费章节看完了，付费的坚决不看，不值得。
连着三天那个人像平空消失了一样，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也许真像男人说的，男人吗总是目的明确的，功利的，也许自己也只值得别人花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三个月也不算短了吧。
失联的第四天晚上她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看电影，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没理继续看着，过了几分种，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她以为是闺蜜们在唤她有事。
切换过微信一看心一阵巨跳，是那个不眠灵魂发来的，先是一整行的哭脸，后一大段留言，分好多条发过来。
“人都说女人无情我今个儿体会了。”
“我不在三天连一个留言也没有。”
“三个月了，你就是养条狗也有些不舍了吧？狗猛不丁丢了，你装样子也得挤几滴泪吧。”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在了几天，你连个问号也不给我留。”
“您是人嘛，是电脑程序吧。”
她看着这一堆的留言，眼泪出来了，不知道是愤恨还是惊喜。
“住嘴，你才是电脑程序呢。你这些天的消失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三个月了我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丝印迹。”
“那您看出啥了？”
“我看出了你心硬似铁，不，没心没肺。”
“你猪八戒吧，聊得好好的，来这么一出。先把人心哄得暖暖的，然后乘其不备丢冰水里，看它痛苦地抽搐，您拍手称快了吧。”
“哦？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意我的，没我你也痛苦对吧。”
“我没心少肺，才没感觉呢。”
“那你为啥不给我留言呢？一个字也没有。”
“你对我目前还是个美好的想象，再美也是个不现实的梦，有给梦留言的吗？”
“你对于我不是个想象，是个可能不漂亮，但合我脾胃的女人。不是每个男人都以色取人，我喜欢你。”
“你少来，我的小心脏，受不了您这刺激。再说我照镜子了，没那么惨不忍睹。”
“哈，笨蛋那是心动的感觉。没体验过吧？说起来咱真可怜，咱这一代人的婚姻大多都是攒出来的，责任大于感情。”
“哦，感情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没体验过。”
“我现在好像有些体验了，每天迫不及待地等天黑想和你聊，这三天我坐卧不安，你没动静我很生气，本想着你无所谓就此断了吧。凭我的耐心，女神也勾达到了，何苦在一个老女人身上白费功夫。可还是不由的要联系你。”
“看看居心叵测吧。说你动机不纯你还不承认。”
“嘿，我这叫直率，我最怕虚伪了，咱这年纪了上网聊天本来就是为了排遣寂寞，不然你上网是来找知己的吗？可聊的投缘，慢慢的聊出了感情，慢慢的有些非分之想也算是顺理成章吧？”
“把你那什么之想收的紧紧的啊，我可不敢。”
“不敢什么？你这老女人，你以为我会怎么着你吗？你有漂亮的容貌吗？你有性感的身材吗？我的口味可是很高的。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仅仅地不惨不忍睹就能勾起我的欲望的。”
“你才随便呢，你全家都随便呢。”
“哈，老女人急了，我咋那么痛快呢，三天的大仇得报啊。”
“滚犊子，姐姐我乱草飞渡，不缺您这塞牙缝的小肉。”
“得，我就得意你这内心保守，言语张狂的劲。”
“啊呸，啊呸，啊呸，重要的事做三遍。”
“哈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种勾引。”
“大哥，俺是个淑女呢，你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啦，俺害羞呢。等我会儿，我去借张红纸擦擦脸蛋儿。”
“少侮辱温柔好不啦。东施效颦是种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打击，咱没仇，你不能这样害我。”
“就得这样恶心你，我得为受你残害的妇女同胞伸张正义。”
“别贫了，我想见你。”
“啊？”
“别啊，您好好考虑一下，要是不想见就......”
“就怎么样？”
“就再聊几块钱的，哈哈。”
“滚远远的啊，赶快忽扇着你的苍蝇翅膀，从我眼前消失。”
“不早了，快睡去吧，要不又失眠呀。我从明天开始叫你笨蛋，就这样定了啊。”
“你才是笨蛋呢。”
放下了手机，连身上的毛细血管都是美的，丈夫从专业角度的分析和提醒早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只是体验着这心跳，和血液的沸腾。
三
人们说年青人的激情是一种化学反应，那种电光火石，那种山呼海啸，因为年轻，带着些摧枯拉朽般的热烈。
老年人的激情被形容像老房子着火，着起来就一烧到底，因为老了所以有了种不成功则成仁的决绝。
那中年人的激情呢，她觉得像被掩盖在灰烬下的火苗，看起来好像已燃尽了，可只要小风吹着，新柴加着，转眼就会有燎原之势。可因为种种牵制藏着掖着，带着无奈、不甘还有放任的无耻。
正如她现在的处境，那小火苗在他激烈地撺掇下越烧越旺，虽然她极力的用手捂着，用理智的冷水浇着，可火苗还是呼呼的往外冒，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更让她害怕的是丈夫偏偏要在这时候出个长差。她当时是真心不想让他走，还哭了一鼻子。
他眨吧着小眼睛，“瞅瞅我这魅力，我最多走一个月，你不用把孟姜女的架势拿出来。我们这回出去要研究一些数据比较私密，一切通讯工具都不让带，你这些天联系不着我，就当是给你放个大假。不想做饭就约你那几个闺蜜出去吃，你们也可以出去玩。”
“哦，快走吧，知道了。”她没像以前那样和他调笑。心里没来由的很沉重，没了丈夫的牵制她不知道这些日子该怎么办？她一直也不是个很坚定的人。她不明白现在遇到的这份感情是什么？应该不能说是爱情吧，爱情是神圣的，咋能连面都没见过，就凭聊了两三个月就轻易地产生了呢？婚姻不是说有七年之痒这一说吗？她们二十年了，痒痒大发了有些厌倦也是正常的吧？这时候冒出个谈得来的人，有些些地精神出轨也不算是多么过份吧？
她的思绪混乱纠结，以至于晚上聊天时没聊两句他就觉出了不对。
“笨蛋，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呀，一切正常。”
“不对，这么长时间了你骗不了我，今天你反应迟钝，言语拖沓，像换了个人。不会是咱聊天让你老公发现了，挨骂了？”
“不是，他都不在。”
“哦？他不在？......我知道你为啥了。”
“啊？”
“你在纠结。那些天我约你，你推说不方便。这下借口没了，你蠢蠢欲动可又怕后果不可收拾，我分析得对吗？”
“你以为惊蛰呢？还蠢蠢欲动。”其实男人说得很对，正是因为渴望她才害怕。她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啥样，道德在诱惑面前屁也不是。能控制住的诱惑从根本上说就不算诱惑。她怕的是那不可控的后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瞒天过海的事。
“笨蛋，说正经的，我们见一面吧。这样下去我们都痛苦。也许见了面我不喜欢你皱皱巴巴的中年老女人形象，你也不喜欢我猥猥琐琐的模样。我们俩不就都解脱了吗？”
“你才皱皱巴巴呢。可要是互相喜欢呢？”
“喜欢就喜欢呗，还能干啥？你思想有些复杂啊女同志。我不饥，估计你也不渴，咱又不是三六十七八。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太帅你控制不住自己。”
“抬头看看，天上有雷吗？咋不劈死你呢自恋狂。”
“哈，这才是你嘛！伤春悲秋不是你这种糙老娘们儿干的。”
“我得离你远一些，雷劈你时免得伤及无辜。”
“嘿，别打岔好吧。咱见见吧，我保证你不同意我连手也不拉你的。再说了你都中年了同志，有人如果对你还有想法，你应该感到高兴。你不觉着咱可怜吗？半辈子了，一直不知道在为谁活着。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工作。有时候生活沉闷得快窒息了，好不容易有了心跳的感觉我不想就此放弃。”
“可我有些害怕。”
“其实我也怕呢，但愿我俩都互不满意。到那时候咱都放下了。可总得见一见咱才能知道对吧？”
“好吧，不过我提前说明，如果见了我你大失所望，你要直接告诉我，不能阳奉阴违。我接受的了不好听的真话，可接受不了好听的假话。”
“我现在就想说真话可以吗？”
“切，你想让我给你按个开始键吗？假话说多了，需要切换真话模式？”
“刻薄，我咋觉着你有些自卑呢？你咋不说你要是看不上我会直接告诉我呢？”
“我这是基于对人性的了解好嘛，我是女人，一个女人喜欢男人会看他的学识、谈吐、秉性。长相反而会放到最后，可男人看女人首先是长相，其次还是长相，然后才是其它。”
“哦，我不否认。这是男人的动物本性。可咱俩不一样，我是在没见你之前喜欢的你。这样呢我就会在你的容貌上要求降低。只要不是惊世骇俗我觉着我就能接受。”
“那要是惊世骇俗呢？”
“那我得找个宽敞的地方见面，并且门要大一点，还不能是楼上。”
“嘿嘿，那不行，地方我选。选一个楼高的，窗子大一点的，我就坐在门口，到时候您慌不择路时，我就把窗户开开，顺便帮您一把，永绝后患。”
“哈，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和你说话不费劲，好多话我都不用说出来，你就知道了。”
“哦，我可能也是吧，中年女人了，又没有多高的文化。除了柴米油盐，有些话没处去说。你说点云淡风轻别人会说你装。可跟你不会，在你这儿我嘻笑怒骂，天马行空想说什么无所顾及，特别放松。”
“这可能就是这么多人网聊的缘故吧。生活中我们都不得以地戴着面具，扮演着不同的社会角色，久而久之你就成了你想让人们看到的你的样子。而你不想让人看到的样子却深埋其中。日积月累这种需要释放的要求会越来越强烈，网络给了人们这个契机，我们在网上可以尽情的做那个深埋的自己。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糊涂了，不知道那个自己是真实的，本真的。”
“本来就都是自己，怎么会有真实一说呢，我们只不过是根据环境、面对的人不同而做出调整罢了。你要是喜欢，你就会积极的去迎合去改变。要是不喜欢那就怎么变扭怎么来。前后就像两个人。”
“你这种说法也对，你们女人会率性一些什么状态全凭好恶。可我们男人要虚伪的多，责任重大吧，总会为了欲望去迎合别人。这话题太沉重了说说我们明天怎么见面吧。”
“啊？”
“又啊？就你那清闲劲，我估计你也是机关单位的。那我们就定在下午吧。地点你定，你可以早去会儿侯着我。看我不顺眼可以偷偷的溜。”
“那你把你明显的特征给我描述一下，比如鼻子长的不在地方了啥的。”
“那不行，做为男人最标志性的物件怎么能在公共场合看呢？你要有兴趣，咱私下看。”
“谁稀的看你。啊？你流氓啊。”
“哈哈哈，我只是说说，你要往哪儿想可不赖我。我估计我能认出你，我的直觉很准。”
“我可没长直觉的，我要认不出来，咱就就此别过。我要睡了，要不明天你撒欢跑时，没劲堵不住门。”
放下手机她的心反而平静了，决定了的事就不纠结。悬而未决比水落石出更折磨人。
第二天她没有刻意地去装扮自己，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她想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他看，都这岁数了不用巴巴地去迎合谁，即便喜欢也不能。
中午和同事们吃完饭她借口家里有事离开了。在商业区找了个茶社，给他发了个短信。
她选了个靠里的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瞅了瞅独坐的女人不只她一个。心里有些小兴奋，他会不会认错呢？
要了壶绿茶，掏出了手机玩游戏，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心里还是紧张的，连手都有些抖。门口进人时抬头看一看，可看谁都没感觉。
她独自喝了半壶茶时又进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人看了看四周，稍停顿了一下径直向她走来，她抬起头有些发呆的看着那个人走到了桌边，他笑了笑，“我能坐这吗？”
“啊？”
“又啊？要不要我来句天王盖地虎什么的？”
一句话说的她笑了起来，紧张顿时去了大半“你这不是直觉是雷达吧？”
“就这两人，要不是对年龄有点疑问，我都不用停顿。”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太不绅士了”
“没人说过你装嫩吗？男人鄙夷的看了看她的球鞋。你是多么不当回事才穿成这样来见我。”
“你好在哪儿了？本来第一次见想给你留些情面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你一个中年大男人咋能长的如此妇女呢，你好意思吗？”
“嘿，同志，你笑话完我了，我可以说说你吗？”
“不能，你想夺路而逃我不拦门。你要说我，我就跳窗户。”
“那......”
“那什么？好话也不行。”
“还是这样，我还没说呢你就说出来了。真没劲，你知不知道真正聪明的人看破不说破。”
“我原本挺聪明的，可这三个月才变笨的。近墨者黑没办法。”
她为他倒了杯水放下茶壶，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可能是猝不及防也可能是不习惯，她下意识的抽回，由于动作激烈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水流了一桌子。
她狼狈的收拾着，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尴尬了。她红了脸故作自然的说没关系的。男人没吱声，只是坐在哪儿定定的看着她。
不说话的男人，好看的脸上有一种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和坚毅。她脸更红了，眼睛不敢直视他。在他的目光下，她有了种被戏弄的慍怒。突然很生气脑子一短路，抓起包落荒而逃，她不知道他的反应，头也没回拦了个出租车。
回了家，心还在跳，她很不耻自己的表现。中年人了怎么会象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那样小家子气呢？他一定笑疯了吧？说不准已笑死在了茶社里。
晚上很晚了他发来了微信，一瞬间她泪湿了眼眶，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在意的。
“这么迟了才给你发信息，我很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再联系你。说实话以我的外形条件，只要我想，会有一大把的异性。可我不喜欢那种太轻意的感情，见了你我觉着惩罚来了。你不漂亮但中年的你虽然言语狂放，可表象的掩盖下有种未被俗世沾染的出尘。”
“你可以直接说我傻，我不介意的。”
“笨蛋，你不知道你这种傻是我们这种自诩精明，又看破世事的男人的致命伤，明知道和你相处会很累，因为傻你会认真，会矫情，会不讲规则，会不计后果。”
“然后呢？”
“你看不着吗？忍了半天我还是没忍住。你能做到漠然视之吗？”
“我不想说了，我要去睡觉了。”她没等他回应就关了微信，关了网。她心慌慌的，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他符合了她对男人的美好想象。她在他面前有些不自信。只要他想她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这种不可控的感觉她太害怕了。
因为没经历过，遇到了才知道了这种感觉的强烈。一晚上翻来覆去，快天亮了才眯了会儿。
早上上班，到单位她打开微信，微信上有他的留言，很简洁，“开微信等我”。
快下班时他发来了信息，是一个餐厅地址。经过了一夜的辗转她反而没了犹疑，中年了顺着自己的心过一回，至于后果就做了后等着吧。p男人没说错，她这种个性有种不计后果的决绝。
到了地方她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男人坐在门口等着，看见了她他一脸平静，走过来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进了一个包间。门关上了他把她揽进了怀里，他个子很高，她只到了他嘴那个部位。两个人都沉默着，他紧了紧手臂长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着你很熟悉，我好像很了解你，看见你我就想抱着你，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听着他的话她哭了，泪浸湿了他的衬衣。她不知道为什么。
余下的时间她都是懵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和她后来说了什么她都忘了。只是在需要点头时点头，他走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感觉妙不可言。
等她身心归位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透过宾馆厚厚的窗帘，太阳像一个轮廓清晰的圆挂在窗户上。她侧着身躺在他的臂弯里，头顶上他好听的声音传了来：“醒了吧，赶快把胳膊还我，我都不晓得它还在不在我身上了。”
她不好意思的挪了挪，不敢看他。
“你的手机我关了静音，一上午不上班不知道有人找你没？怕震动吵了你，我放在我包了，你取了看看。”
他进了卫生间，她赶快穿好了衣服，手和脸都是烫的。拿过他的包拉开了，很整洁，她取出了自己的手机。他包的里侧钉着个徽章一样的东西，她以为是商标认真地看了看。
心顿时像被利器划了般钝痛，脑子嗡嗡作响，却理不出一点头绪。男人出来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前额。她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指了指那个商标样的东西。
“我认识它，上面的数字我不知道具体含义，可下面那个独一无二的缩写我结婚起就在我丈夫哪儿认识了，能告诉我，我是小白鼠几号吗？”
说完她走出了房间，男人慌张地解释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重重地关上了门，也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关进了门里边。走出宾馆她把手机扔了，打了个车回了家，把自己扔在床上。
什么也不想想，就这样吧，两个人的圈套，三个人的游戏，一个人的结局。实验或是考验已经不重要了，瞒得了天地却过不了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