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九年热度

在看《乘风破浪》的时候，我清晰记得这样一个画面。

傍晚的天微微凉，刮着没有温度的风，六一认真而偏执地问阿浪：

“那我的优点是什么呢？”

阿浪眉头紧锁，在那阵风里犹豫了很久，最后却很无奈地说：

“以后会有的。”

不知道看到这儿的你有没有笑，我的心却咯噔一下。就像陨石倏地落入赤道沙漠，一切都静得出奇，只有沙漠上的陨石坑颤颤巍巍，知道它来过。

我曾仔细地审问自己，有没有什么纯粹的优点引以为傲，也打趣地问过朋友，我这人有什么不可否认的好。

朋友半认真地想了很久，嘟囔着：优点嘛，人都是有的。可自始至终，都没能说出来个把优点。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便陷入无限怀疑和自我否定的牢笼。无论再怎么修剪节外生枝的怨念，也没办法把这无尽的藤蔓消灭干净。

早就听闻过“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话，却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一生，又是什么角色的人物，大胆又无畏，不管不顾又勇气可嘉，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人是松子，这话出自改编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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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是用顺序的方式，回忆的手法，诙谐的动画，和明快的歌声建构起来的。

说它平淡，是因为影片的叙述里丝毫不见同情亦或批判。讲故事的人不慌不忙地说着这女人的一生，俨然只是想把别人的伤痛撕裂开来给人看。幕后的人仿佛面无表情，无论对主人公来说多么绝望，多么深恶痛绝。

说它激烈，是因为故事里松子的一生离奇，可笑，可悲，甚至扭曲，变态。即便是身陷囹圄，茕茕孑立的人也不一定能对她遭受冷漠，蒙受冤屈，承受暴打，总被抛弃，命途多舛的一生感同身受。

看过之后，没浪费我一滴易碎的眼泪，也没夺走我一晚上安稳的睡意。松子的鬼脸，挎包上的铃铛，她被打的左眼，阿龙出狱的大雪编织成了我今天这篇唠唠叨叨，真情实意的碎碎念。

荣格说：“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就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

有不少人说童年是酣畅淋漓回不去的美梦，其实童年时候的噩梦将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桎梏。

松子在小时候太过缺爱了，自己的优秀掩盖在妹妹久美生病的“光环”下，没有存在感，不懂得什么是被呵护。爱对她来说是模棱两可的陌生的事物，以至于成年后每每坠入爱河的她都奋不顾身，不留余地，以至于爱得卑躬屈膝，体无完肤。

同父亲在游乐场看话剧表演也许是她童年里唯一的值得一提的开心事了，她也从那个时候觉得做鬼脸是件讨人欢心的事情，以至于成年的她以为只有低贱和顺从才能活得有益。

和小时候熟记的诗词仍旧过目不忘不同，那些偶然埋在我们潜意识里的念头总会在成年后隐隐作祟，时不时地刺痛你，就这样贯穿一生。

佛洛依德也在他《梦的解析》里有类似的观点，无论是离开童年多久的人的梦里总是嵌着现实里很远而梦里很近的记忆，那些记忆终究影响你，历经漫长岁月。

松子就是深掘着童年陷阱的人，不断地怀抱希望，走入绝望，重蹈覆辙，不知倦怠。

我还能清晰记得她进房门，打开昏黄的灯光，说着那句：“我回来了”，那时候的别无所求。

还有被打，被侮辱，被厌恶时候泪流满面却还笑着挤出来的那句：“一个人是地狱，两个人也是地狱，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无论童年对你做了什么，如何将你捆绑，我们都要朝着善，朝着宽容，朝着光明的生活不偏不倚得行进。要么，就像松子一样默认着童年时便形成的性格缺陷，一生都窝在牢笼里打转。

松子成年以后有过一段平静，安宁的日子，在中学当老师，备受尊敬，遇到了笑起来好看的同事，坠入爱河。

当然，无论是电影还是生活，都不会给任何人一潭死水的平静，只不过有的人的水面泛着涟漪，有的人的海上掀起巨浪。

她为保护偷钱的学生龙洋一，偷了同屋老师的钱，低贱自己让教导主任隐瞒，东窗事发之后又去跪着乞求龙洋一，结果却还是被学校开除。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害怕遭人嫌。

这样一件逻辑奇怪的事情作为松子一生的转折，有些唐突，滑稽，甚至有些可笑。

但是，生活里的脱胎换骨，也往往没什么预兆。往往就是一件世间每天上演的小事件，或者是一个擦肩而过想不起模样的陌生人，他们的出现像是命中的安排，又像是时间的错位。

即便你觉得委屈，愤怒，无法接受，在上帝那儿，无论你活成什么样子都是顺理成章，就像你随意呼吸的空气一样毫不起眼。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那些给你制造羁绊的人，以牙还牙或者选择宽恕。你的态度几何，那个人或者那件事已经在你的生命上打结，你只能应对，而投降也是一种应对。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就要完了。”

这句话，松子在影片里讲了三遍，与生活不断讲和是很难的事情，可在这点上，松子却做得那么果决。

她总能在人生就要完的零界点迸发出生的渴望，进而生长出活得热情，管他肝脑涂地，当下也是人生里的一部分呢。

这世界上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坚持活着，有的是时间用来疗伤，也有的是别的坎儿让你不得不把上一次“人生完了”的遭遇忘光。

本来一个拼命爱过几个男人的爱实在谈不上贞洁，也用不着费力歌颂，可还是有人在影片的弹幕上刷着松子的爱是圣女的爱。

而也许始终都爱着松子的阿龙说：

“宽恕不可宽恕之人，并且爱他
松子！
松子就是..
我的上帝啊！”

在这个“爱无能”的时代，我们无法明白松子内心对爱的憧憬和对爱人的倾其所有。别爱得太满，永远有所保留是我们所能描述出来的最妥帖最长久的爱情了。

无论是面对八女川的神经质的忽冷忽热的温柔，面对川岗的暧昧不清的有目的的占有，还是面对小野寺的主动殷勤的无情的蚕食，面对小岛津的战战兢兢的懦弱的承诺，面对龙洋一不明事理的莽撞的爱，松子都能奉上真心，不加戒备。

有网友评论说影片名字应该改成《松子被打的一生》，因为她承受着男友的家暴，提心吊胆地措辞，卑微至极地奉献着爱。可在她的痛苦里却怎么也看不到对爱的绝望，松子一直扮演着拯救的角色，也许她就是“上帝”，宽恕不可宽恕之人，用力爱着不配被爱之人。

尼采说：“人生是一条污秽的河流，要想容纳这川流而又不失自身的清洁，人必须成为大海。”

也许她潦倒的一生里，没做成一件小有成就的事，甚至没有一份尽如人意的感情，可她爱的能力却能让她挺过低贱的陪酒女生活，熬过漫长的牢狱灾祸，度过每个房间里空无一人可心里却严严实实的漫漫长夜。

每个人她都自始至终地爱过，可自始至终都能让她感觉被爱的人却一个没有。她穷其一生在每个可能的人身上寻觅爱，也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而是一份遗失在童年里的陪伴。

其实松子那样毫无保留的才称得上爱，只是真正称得上爱的感情太少了，才让她形单影只，活成异类。

“只要是女人，无论是谁，都憧憬童话中那可爱的白雪公主啊灰姑娘啊，可是却不知道哪个地方的齿轮不对，未来憧憬成为白天鹅的，醒来却发现变成了黑压压的乌鸦，但是人生却只有一次，如果这是童话的话，那这童话就太残酷了。”

童话发生的概率太小了，普通人的爱情大多平淡得激不起任何爱和梦想。希望你遇到爱的人，勇敢并且真挚，也许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却不会那么一心向往地爱了。

“小时候，谁都觉得自己的未来闪闪发光，不是吗？但是一旦长大，没有一件事能遂自己的心意。悲伤，痛苦……都反过来倒打一耙，把所有不是都推到生的头上，我想明白了，我总觉得活着无聊，是因为总让你干这干那，而自己却一点行动都没有。”

生而为人，有思想，拥有自由，就会用“唯心主义”构建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自己制造羁绊，揣测意图，过度阐释，增重负荷。把简单的一日三餐过成繁缛的满汉全席是我们常做的事，往往拦住我们的是为困难生出的烦忧，而不是困难本身。

“梦想是自由的，但是实现梦想，度过幸福一生的人少之又少。因此，绝大部分没有那么幸运的人，要么伤心地长吁短叹，要么沉醉于悲伤中，要么草草地了结一生，要么笑着搪塞过去，要么将错就错走向犯罪，不论走哪条路都是前途渺茫。”

53岁的松子死在凌晨的河边草地，她被素不相识的中学生嫌恶，被夺去了一生里最后的希望——活着。

其实，那个时候的她正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喜欢着年轻的乐队，她振奋精神去医院看病，她原谅了久美，她找回了朋友的名片，她的一生本不该在那个时候结束。

我想着她剪成齐耳的短发，瘦下来的性感模样，重新工作的昂扬，紧张时候冒出的鬼脸，想着她潦倒了一生安享的晚年……

不过那样，就不是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了。

我想“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下一句也许是：

“没能活成你想要的样子，可是我已经尽力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是你要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