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些地方非常提倡传统文化,讲究的都是古法。有些古法提倡尊老爱幼、有的提倡男尊女卑。
好的传统我们应该继承,不好的传统就该被时代抛弃,最少我是这么想的。
要说为什么这么说,就要从我身上发生的一件事说起了……
我们家因为我奶奶的原因,家里用支离破碎来形容都不为过。
还懵懂时,就记得我奶奶把我爷爷赶到一个小房子里面,两个人隔空对骂是每天的必有项目,我就是在这种争吵声中长大的。
后来爷爷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在床上拉床上尿,偶尔能够清醒。
我爸爸把爷爷接到家里照顾,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的爷爷走丢了……
一个老人失踪好几天,我爸爸把周边的位置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最终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这个前提必须要介绍清楚,跟后面有很大的关系。
我奶奶脾气不太好,从小到大就自私自利,虽然她是长辈,但是她却是没有做好榜样。
她最心疼的是小女儿,就是我小姑。好的工作、吃什么喝什么都给我小姑,我跟我小姑的孩子,她更疼谁,不言自明了。
我跟她从小关系就不太好,但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我,我就在奶奶家长大。
从小她就对我非打即骂,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我爸爸又不会听我的话。她打我还不算,还要跟我爸爸告状,最后我爸爸还会因为同一件事再打我一顿。
我清晰地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小姑家的表弟告我黑状,说我不给他看电视。她罚我不能吃饭,我饿得晕倒在厨房,清醒过来的时候,拿出已经硬的馒头,用力地咬一口,用口水含软吃下去。
我奶奶打掉我的馒头,辱骂我,打我的后背,给我赶出厨房。最后没办法,去同学家吃了口饭才缓过来。
所以别说什么原谅,当时我就觉得,这辈子我不可能原谅她。
长大后我早早地出去,念完大学我始终不爱回家,因为爸爸跟奶奶一起住,回家就会看到她,虽然对不起爸爸,但是我还是不想回家,就在外面勤工俭学,以转学费为借口不回家。
过年的时候我也只是打个电话,跟父母诉说自己去哪里哪里玩,挺好的。自己躲在外面临时租的出租屋流着眼泪吃着泡面。
也许一切都是自找的,但是我就是拧,不想见到她,迎合她。
后来因为奶奶摔倒骨折,在农村没有办法很好的照顾,我奶奶就去我小姑那里去了。我小姑在我小学的时候搬走的,早先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表弟她才不喜欢我,后来发现不是的,她只是单纯不喜欢我而已。
即使小姑不在,表弟也不在的情况下,她对我一如既往。
奶奶去了小姑家也好,最少我不用再看到她了。就这样一直到我二十八岁。
我大姑家的大表姐结婚,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大姑家这些亲戚。
大姑对我不错,对我奶奶也是愤慨满怀,所以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婚礼当天,我才了解到,我们这个家族还是挺大的。在我爷爷那辈就兄弟三个,姐们五个。现在能联系上的几乎都在婚礼现场能看到,因为我是小辈,所以第一次见面都给我不少见面礼,对我奶奶的评价都不是特别好,所以很快就打成一片。
唯一差别的是我爷爷兄弟的儿子,算起来应该是我叔叔在婚礼上把我们这些亲戚聚拢过来说他有事要说。
我当时代表着我爸爸参加的,所以我也有幸坐在桌上旁听。
我叔叔想说的意思比较隐晦,让我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可能也是第一次见面,再加上他说话的条理不是特别清晰,还有些口音,所以比较吃力。
我大姑就给我解释说,咱们在老家有一块祖地。按照老家的规矩,所有先人去世,都会葬在祖地里面。祖地边上就是土地,是混在一起的。
我叔叔的意思就是,我们祖地那块风水不好,再加上面积太小,以后再有人去世就葬不进去了。他看中一块更大的地,找先生看好了风水,但是置换还要添钱,现在他钱不够了。这次的意思就是看看大家谁要是未来想葬进祖地就出钱,不多,也就两万块。
其他亲戚都是在五湖四海,这次因为婚礼才有机会重聚,所有人都被叔叔弄得有些尴尬,但看叔叔大马金刀的做派,今天不给个说法恐怕是走不了了。
总会有出头的,第一个说的我也说不上来怎么称呼,第一次见面,叔叔婶婶的叫得太多了,脸还没认全,我就在旁边听着。
他们的大致意思就是,已经在他们的城市定居了,未来就算是下葬他们也会在自己的城市,毕竟来回跑扫墓什么的不方便,理由也算充分。
他们说完就走了,对于他们我叔叔不太关系,他盯上了我爷爷这一支……
因为我大姑发展得不错,家里有钱,平时他们来往最为密切,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我大姑。但是我大姑跟我奶奶关系不好,我爷爷死哪都不知道了,进什么祖地呢?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看过我大姑给我奶奶写的信。那是我爷爷走丢以后,父亲去大姑家寻找的时候,大姑才知道,我不知道大姑当时是什么心情写下的这封信,但是信上隐约可见的泪斑,我想她肯定不好受。
信中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奶奶不把我爷爷找回来,她这辈子别想进我们家的祖坟。
现在我叔叔把这话说出来,这不是给我大姑火上浇油呢吗?
果然,我大姑没有表态,大概的意思就是,她不管这些,一切都让长子做决定。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本来是旁听来的,我哪敢做这个决定?但是问我,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从小到大,我出生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这个城市我第一次来,这些人我都第一次见,见面就跟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僵在那里向我小姑求助。
我小姑照顾我奶奶,她跟我奶奶关系好,她能决定我奶奶进不进祖坟。
小姑说,她会在她的城市给我奶奶买块墓地,这样扫墓方便。也是这一套说辞。我叔叔看没有得逞,最终还是找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来作为突破口。
他跟我说,你回去问问你爸爸,想不想进祖坟,想进祖坟就得交钱。
我说我爸爸才五十多岁,身体健康,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太吉利吧?
他却不肯放过我,他摇了摇头叹气说,这些你都该考虑了,总会有这么一天,有什么不吉利的?现在问题是你上面还有一个奶奶,你奶奶岁数大了啊!你爸爸最后肯定要跟着你奶奶葬在一起。
大概意思就是我如果想让我爸爸进祖坟,就得让我奶奶进祖坟,我奶奶身体不好,所以说不定马上就会用上。我就得掏钱给他换地……
我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我脾气也上来了,我脾气就是拧,你好说好商量的,我还愿意跟你聊聊,颐指气使的样子我是不惯着。
我有我的思量,我爷爷死在哪都不知道;我怨恨我奶奶,如果祖坟有我的一份子,我肯定不想她进祖坟;我爸爸我觉得我能说的算。
所以我就说,我爸爸葬哪,那是我做决定的,我现在答应他进祖坟,最后没进去他能知道吗?还有我奶奶想不想进祖坟那也是她的事,我虽然是长孙,但我还是要尊重他们的意见。另外我爸爸凭什么跟我奶奶葬在一起呢?
他又说了一大堆,本来这些事跟我说不着,他问问我奶奶,问问我爸爸都行。但是如果让我做决定,我肯定是不会按照传统来干的。我心想,如果你有本事,你把我爷爷找出来,你找出来我立马掏钱葬在祖坟里面。
看好像我钻了牛角尖,再说下去要吵起来,这大喜的日子怪不好的,我大姑,小姑都说回去商量商量再说。
这次的经历让我对这个叔叔的印象不太好,所以我更不想如他所愿了。
后来参加完婚礼,我本来以为这件事算完了,谁承想他要来我爸跟我的电话,没事就给我们做思想工作,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威逼利诱的。
但是我第一印象已经产生了,坚决不服从就是我的宗旨。而且我也问过我爸爸了,我爸爸说,他五六岁来到的这个地方,老家什么样都不知道了,还回去干什么?再说都什么年代了,都是就近埋葬,不然扫墓打理多不方便啊?
我看我爸爸这么开明,也就放心很多了,最少不用我装孙子去求他了。
一直到我奶奶去世,这个叔叔才消停了。
我奶奶下葬的时候我没有去,大姑、我爸爸、小姑一起给葬在小姑的城市了。
大姑虽然跟我奶奶关系不好,但还是出钱又出力,盖了一个挺好的墓穴。用我大姑的话说,人死如灯灭,恩怨就放下吧。
这如果说只是儿女力所能及的事的话,我觉得我大姑还不那么伟大。最伟大的是,她选择找出一些我爷爷的衣服和照片,将他们二老合葬在了一起。
这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还是没有放下,依然不去看望,不去扫墓,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还调侃地跟我爸说,他们俩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对骂,这葬在一起在下面还能消停吗?气得我爸给我一个脑瓜崩,说我胡说八道什么。
但是看他的表情我却知道,他深以为然。
我爸爸有时候劝我,让我去看一眼,我说我不去。多余的话都不用说,我爸爸都不会再问下去,他也知道我奶奶对我不好,没有坚持。
本来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奶奶没有葬进墓地,那里也有我爷爷的衣冠冢。就算我爸爸去世真的跟我奶奶葬在一起,我想也肯定不会是进祖坟了。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又接到了叔叔的电话,他十分生气地质问我,为什么我奶奶下葬没有葬在祖坟里面。
我说你不是说,掏钱才能进吗?我们商量过了,不进祖坟了。我爷爷这一支的儿女都跟他们葬一块,那就是我们的祖坟了。
他气得破口大骂,大致含义就是我们忘了自己的祖宗是族里的罪人;说我们不遵守传统,一点规矩都没有。反正就是用各种传统的思想辱骂我们这一支的人。
我心中暗自好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不就是想换一块好地吗?我听我大姑说,新换的那块地在规划的国道线上,未来要开一条国道,他费尽千辛万苦要换地,真的只是为了风水吗?
难道真的不是想用那块地给自己争取利益?到时候把地一卖,祖坟可都是要刨出来换地方的!
国家高速发展,土地越来越珍贵,而且有专门的墓地进行管理。多少人家都没有了自己的祖坟,现在用传统、风水来说事,真的是遵守传统吗?
我把叔叔拉黑,从此不再联系,我倔脾气又上来了。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对传统有了更深的认识后,觉得他们那代人对于认祖归宗,落叶归根有着强烈的期望,就像是春节必须回家过年一样,已经刻画在骨子里了。
哪怕爸爸说他不想葬在祖坟里,但我现在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许是不想给我太大的压力呢?
没有让爸爸落叶归根,我这样做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