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谁?
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我突然进入到一个时空当中,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服从一套毫无谈判空间的绝对因果律(更没有谈判空间的,是我自身于当下的突然存在)。
如果在这个时空当中的因果律是绝对的,那么我的起点必定就有因可寻。有人说是上帝,那上帝之前是什么?上帝的代言人听完就怒了,说上帝之前,你这种恶魔不配存在。
第一因的解释从来不够聪明,于是就有狡猾的聪明人出来说,因、果本身互为基础,彼此是一个整体,因而也就没有开端和尽头——并且,他声称这并非哲学家的语言游戏,而是其亲眼所见。至于我为什么看不到,那是因为我的视觉功能染污太深,需要把眼睛擦擦亮。
且不论最终的真相究竟如何,这样一种提建议的态度还是能够得到我的青睐,因为他允许我继续质疑继续探索。
任何一种忽悠人们闭上眼睛盲目跟风的学说或思想,都是不怀好意的——尽管它们在这世界上总是拥有很多受众。
不过,在确定了这个世界的因果律、以及一些相关的建议之后,我的探索依旧毫无进展,这世界仍然是一个大谜团。
说不定就跟《黑客帝国》一样,我的本体此刻正躺在营养仓内,脑后插管,所有眼前的一切景象,都不过是一场大型3D在线虚拟游戏;又或者我就是眼下这具肉身,整个神秘的宇宙就是最根本的现实。
无论如何,总之,我突然进入了这个被因果律支配的世界,并被套上了如下设定:要吃,要性,要睡。为了解决这三大问题(吃、性、睡),人们被赋予的有限时间就首先耗费了一大半。
我比较贪玩,所以最烦睡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萌发了一个愿望,如果人不用睡觉得多爽?
到了青春期,作为哺乳动物当中的一份子,我的注意力开始向生殖本能转移,求偶,求偶,等到三十出头,才意识到这事儿跟睡觉一样,虽然都很浪费时间,但是又没有本事割舍,一边转身咒骂,一边高呼真香。
就此推论,最理想的状态,当然就是可以不睡、不性、乃至不吃不喝,最好还可以不用呼吸——呵!真正意义的自由。
说到底,人生不过三大枷锁:吃、性、睡——所有的社会操劳,都是为之服务。
2、历史与神话
我对整个宇宙的认识,是基于我的感官,它们需要吃、性、睡,不断循环,直到时间用尽。
时间用尽以后——也就是所谓“死亡”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没试过,不知道。
不过,按照此前的质疑,只能存在以下两种可能:(1)、像黑客帝国一样,我的本体突然从营养仓醒来,GAME OVER;(2)、我在宇宙当中遵循因果律继续消解、重组。
在情况(1)当中,我的质疑以及达到了极限,因为这已经在理论上于当前宇宙之外又建立了一个本体宇宙,至于本体宇宙是啥样,两眼一抹黑;在情况(2)当中,无非两种常见说法:A-死亡就是自我的终结;B-死亡就是自我的转换。
如果承认因果律在当下宇宙当中的普遍存在,并且时间没有尽头,那么理论上来说,当下宇宙当中便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终结”,所有的事物都在时间的大海当中不断转换;
如果承认因果律在当下宇宙当中的普遍存在,但是时间有开端有尽头,那么又回到了老问题,是谁创造了开端和尽头?——这甚至绕回了情况(1),如果某个神灵能够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对我等众生进行救赎,那就是说,是他在我们的脑袋后面插了一个管子,是他让我们体验了一场大梦,是他在本体宇宙之外又创造了一个宇宙。
说到底,这些都是推论,没法验证,除非我先去死一次。
有很多人死了又回来,带着各种前世记忆,信誓旦旦地述说着他们的故事——然而这些故事并不会比脑后插管更可靠:我对整个宇宙的认识,是基于我的感官,也只能基于我的感官。但更为关键的问题是,我对自己的感官感受也无法确认——正如前文所言,我的本体此时此刻很有可能正躺在某个营养仓内。
质疑一切的原则让我又回到了原点:我无法确认任何事情,我啥也不知道。
对此,还有一个更温和的选择:相信没有脑后插管,相信当下宇宙的客观存在,相信自我感官感受的实在性。
当一件事需要去“相信”的时候,说明我们在这件事上选择失明——的确还有其他可能性的存在,但是我当它们都不存在。
如果我们选择睁开眼睛,审视并质疑一切,先从质疑自我开始,紧接着就得质疑自我之后的宇宙背景:历史。
我对历史从来兴趣不大,这让我一度感觉很自卑。经常看见某君某人某师长,对某段历史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一问我,一问三不知,只能哈哈两声尴尬赔笑,以此来掩饰我的浅薄和无知。
然而历史是什么?不就是一堆传说中的神话故事么?
当大多数人对一段历史选择相信的时候,这就是真实存在的;
当大多数人对一段历史选择怀疑的时候,这就是公认的神话传说。
历史的真实性,是建立在大众的信心之上,大众的信心又建立在权威和专家之上,至于权威和专家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这就无从得知了。
人们相信一个死去的伟人或领袖曾经存在过,并不比崇拜一部神魔小说当中的角色(比如孙悟空)来得更理性。那些过世的伟人或领袖,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崇拜者对他们保持传诵;对于虔诚的信徒而言,孙悟空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正如所有过世的伟人或领袖(我们预设他们或许的确存在过)——不过究竟说来,这一切无法证明。
除非我们开发出时空穿梭机,穿越回到某年某月某日,亲眼看到某个伟人或领袖,然后确认,哈,他真的存在过,这段历史是真的!
——说到底,最应该质疑的,就是时空本身:我们凭什么确认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是脑中幻觉?
我扇你一耳光,你的脸到了下一个小时还在痛,你说,看,这一个小时的确存在。
如果在这一个小时当中,我让你脑震荡变植物人,或者采取什么更高端的手段消除你的记忆,那么我扇你一巴掌这件事在你的时空当中还存在吗?不存在了,你的时空本身已经被改写。
电影《移魂都市》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一个城市被外星人操控,让所有人的记忆在每天不断替换,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如何确认自己究竟是谁?
换句话说:“我”只不过是一堆记忆的集合体。
关键是记忆本身并不可靠,可能我不过是处在另一个移魂都市当中,等到这期生命(七八十年)结束,清除记忆,又给安排到另一个肉身上去——宇宙之外,是一群外星人在做实验。
又或许外星人也不存在,这一切都是脑后插管,这些胡言乱语是我在试图反抗母体。
又或许脑后插管也不存在,现实就是真相。
谁知道?我不知道。
对时空提出质疑之后,让我们回到历史问题。
在我这里,历史与神话都是建立于信念和传说之上,完全是同义词。
所有人都在历史当中看到了客观事实,而我只不过在其中看到了主观解释——成功的起义叫革命,失败的起义叫造反,没有时势就没有英雄;至于历史当中(姑且预设其存在)所形成的文化,我们如何能证明这一切不是和吃、性、睡一样预先设定好的?文化的尽头是时空,于是又回到了老问题:宇宙哪来的?
话说回来,就在能够掌控(尽管这个掌控的背后被诸多规则所束缚)的当下而言:
孙悟空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孙悟空的存在能够为当下的现实提供什么样的价值?
同理,任何一个过世的伟人或领袖是否真实存在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过世(预设过世)的伟人或领袖,能够为当下的现实提供什么样的价值?
再同理,历史是否真实客观地发生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 队这些传说(历史)作出何种解读,并让其在当下的现实当中提供什么样的价值。
——尽管当下的现实同样值得怀疑。
3、有一种人天然适合被隔离
疫情期间,戴上口罩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玩意儿是相见恨晚:我不必继续在脸上维持社会性友善了。
但是眼睛骗不了人,所以还差一个工具:墨镜。
最后,主动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自己把自己隔离在社会之外,真鸡儿愉快!——原来是天性使然。
二十岁的时候不明所以,还在努力扎堆;
三十岁恍然大悟,作为喜欢质疑一切的社会病毒,理应被隔离。
深山,小镇,人烟稀少,只要空气没被污染,水电不断,那就是病毒的乐土——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