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虎带着蒋壮跟着打工大军早早的南下,为了能找份好点的事,大多数工地初十不到就开工了,晚几天可能就找不到差事了。
新年初六刚过,同村的蒋壮在村口鱼塘边遇见斐虎,询问起南下打工的事,意思今年也想跟着斐虎一去出去闯闯。
蒋壮其实一点也不老,三十出头,家里承包了三亩苹果林,一年守着田间地头收成也还不错,起码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关键是过去的一年,家里接二连三遭遇了变故,老爹酒后骑电动车被撞大腿骨折,现在在家坐着轮椅,丈母娘患有脑血栓加上高血压断不了药根,本来紧张的收入,随着去年二宝出生一下子变得更加紧张。
年前跟媳妇秀梅商量,来年也到工地去找份工作,多赚点,不然孩子奶粉尿不湿都没着落。家里这边,父亲有母亲能照顾,小孩虽小,媳妇秀梅在家全职带养。岳母那边有岳父帮衬着,俩家离得近,秀梅偶尔也能回去照顾。唯一难办的是家里的这三亩苹果林,以前可以指望父母操心打点,现在全无指望。
秀梅抱着刚入睡的二宝,轻轻摇晃着身子,“实在不行,我跟我哥说说,上粉套袋时,喊他们过来帮忙,摘果子时,你请假回来一趟又不是不可以。”眼睛始终盯着婴儿恬静脸庞,二宝呼吸很匀称很轻盈。
“只能这样。到那时,爸腿上的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哎,这几年年景正是用钱最凶的了。”蒋壮吸吧最后一口烟,深深将烟吞进肺里,用大拇指把烟头在食指上按灭,弹进不远处的撮萁里,然后悠长的重重的将嘴中的吹出来。
斐虎原本计划过完元宵节再走的,拦不住蒋壮催促,与包工头联系好开工时间,把蒋壮的情况说了说,包工头同意给蒋壮找份工做,但必须初十之前赶到。
斐虎不是不知道工地初十开工,只是他媳妇燕琼怀孕六个月了,计划陪老婆做一次孕检。
斐虎比蒋壮大两岁,一个属蛇,一个属羊。但斐虎结婚比蒋壮晚,孩子要的也不容易,准备了两年燕琼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去年燕琼趁着农闲去工地找斐虎的那两周,在斐虎单独居住的隔音效果不太好的集装箱板房,两人翻雨覆雨连夜播种,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燕琼对鸡蛋有了恶心的反应,她才恍惚意识到可能怀孕了。斐虎是三天后才被告知的,因为燕琼为了保险起见,去到当地医院做了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检测,在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后才打电话告诉了斐虎。
斐虎当然高兴坏了,第二天就把这消息告诉了一起的所有工友,还请大家伙吃饭,工地上就属监理文化水平高,斐虎经常给监理递根烟,跟监理讨论小孩名字的事。带着这份喜悦,斐虎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五,回到家看着出怀明显的燕琼,激动的留下眼泪。
斐虎和蒋壮初九晚上到的工地,包工头给蒋壮安排了份拧钢筋的活,工资一日300块,包吃住,斐虎还是守着电焊做焊工。两人在一个标段工地,彼此生活上有个照应。
正月十四,燕琼拿着上周斐虎陪着一起做的孕检结果,其中一项指标值偏高,医生看后告诉她,要做好提前剖宫产的准备。原因是孕期高血压引起肾功能受损鉴于宝宝已经满30周了,可以提前剖了。
燕琼害怕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在医院找了个椅子坐了很一会儿,冷静下来,开始给斐虎打电话告知情况。她颤颤索索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斐虎听着头嗡的一下,意识瞬间消失了片刻。
挂了电话,斐虎冲着敲开包工头的办公室要请假。可是刚来四天,活还没开始干多少,哪有工资可以开。他现在真是汉子难,感觉像是掉进了百米深的井,内心痛苦的呼喊无人听见无人答应。
当天他收拾了行李,包了辆一刻不停的赶了回去。走之前给蒋壮打了个招呼,意思帮忙看着留在这的行李。
在车上,斐虎接到父亲的电话,等不及他回来了,燕琼下午就住院安排了剖产手术,生个儿子,三斤八两。
总算有惊无险,还算母子平安。
在车上,蒋壮发来微信,转了1000元,表示心意。斐虎没收,说是后面需要时再找他借。蒋壮给秀梅打电话嘱咐,无论如何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燕琼。
正月里,又下了一场雪,趁着夜幕,老天给大地披上一件白色衬衣,来不及等太阳出来,就基本消融了。蒋壮看着工地上点缀如梨花般的积雪,心里想着这个春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