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春四月,信王府的杏花开了,整个院子里都是缤纷的花朵,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花丛中穿梭,欣赏着花朵,他就是四年前天启二年受封信王的朱由检,这一年他才十五岁。
家里人都劝他出去走走,骑着马出去转转,看看满山遍野的烂漫山花,看看北京城里的热闹市集,他只是不肯,他对伺候在一旁的大太监王承恩说,皇上正在病中,我们做臣子的哪有心思出去游玩享乐呢,皇上身子一天不恢复,我就应该在家中为皇兄的身子祈福,求神佛保佑皇兄身子安泰万万年。
王承恩脸上挤出来一丝略显难看的笑容,小声的说:殿下的孝心一定能感动上苍,护佑圣上吉祥康健。
说着,拉过一把椅子请年轻的王爷坐下来休息,朱由检并没有坐,而是抚摸把玩着这把太师椅,一边把玩,一边叹息,这正是天启皇帝赏赐给年轻王爷的礼物,一把皇帝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椅子。
那天是小朱的生辰,司礼监秉笔太监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亲自扛了这把椅子到信王府上,说是皇上御赐给信王的生辰礼物。
当天,魏忠贤挽着袖子扛着椅子说:皇上的赏赐是无价之宝,咱家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孝敬小王爷的,就奉上一把子力气吧。
九千岁这呼呼啦啦的架势,信王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两条街以外就早早的迎了上去,一老一小情真意切的撕巴了半天,直快到府门前,信王才从魏忠贤的肩膀上抢下了这把天启皇帝亲手打磨了近六个月的太师椅,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信王扛上这把椅子一路小跑,一边还招呼着魏忠贤九千岁,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信王府的院子。
椅子往堂前一放,年轻的信王连忙整肃衣冠,净手焚香,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着椅子拜倒在地,口中称颂叩谢皇恩,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叩谢完皇恩后,少年王爷像是突然想起了一旁的九千岁,转头一看,魏忠贤此刻也正一直正目不转睛看着少年的他一举一动,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正在琢磨什么。
小朱突然就拉魏忠贤的袖子,老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年轻王爷按坐在了天启皇帝御赐的太师椅上,这倒把老魏吓了一跳,身子像个大虾一样弹了起来,口中嘟囔着:这如何使得。
没想到少年王爷又把他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这突如其来的恭敬倒把魏忠贤弄懵了,平时拜倒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多了,皇亲国戚遇到他恭敬是恭敬的,可行此大礼的信王还是第一个。
然后信王拉着魏忠贤的手娓娓道来,他说,九千岁来传旨就等于皇上亲临,这第一拜,是拜钦差大臣,九千岁每日侍奉在皇帝左右,皇兄日渐康复,全靠九千岁费心尽力的照拂,这第二拜是感谢九千岁替自己尽的孝心,九千岁既是长辈也是前辈,是离皇兄最近的人,九千岁坐在这里,自己仿佛就像看见了皇兄笑眯眯的望向自己,这也是自己第三拜的原因,说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这么一弄,倒把魏忠贤弄的心头一热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生受了他的大礼。
过后,信王又拉着魏忠贤饮宴,信王府排场不大,也没什么外客,只有几位管家、亲戚作陪,少年王爷不胜酒力,不一会就喝的酩酊大醉,只是不停的拉着九千岁的手不放,魏忠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倒被少年搞得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个少年王爷性情的可爱,赤诚的可以,但也看的出来是真心的要结交仰仗自己的。
临别前,信王醉得糊里糊涂的执意要塞给魏忠贤一个锦囊,离开王府,九千岁在轿子上打开一看,是一叠银票,零零散散的,一千的、数百的都有,他拿孝敬拿多了,也不以为意,后来招来王承恩私底下一问,才知道这是信王府未来几个月的开销,其中还包括信王典当了一块他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换来的银子。
王承恩本就是魏忠贤派到信王身边的卧底,用以监视这未来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少年的一举一动。
听王承恩这么一说,倒让魏忠贤的心被触动了一下,酒席上拉着自己的那条稚嫩手臂和期盼倚重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打动了他。
天启七年八月,明熹宗朱由校病重不起,这位二十三岁的皇帝拉着弟弟朱由检的手说:吾弟当为尧舜。接着又指着幔帐外的魏忠贤说:他推荐了你,要重用他。
朱由检哭倒在地。
天启七年,朱由检继位,年号崇祯,继位之初既命锦衣卫逮捕魏忠贤,并将其押回北京审判。魏忠贤自知难逃一死,在前往凤阳的途中上吊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