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的清浅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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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传楼的广玉兰又开花了,像往年一样,淡淡的香在风里微笑。

这是你第四次见那株广玉兰开花。

你想起那一年9月,你第一次来这所学校,走到文传楼前,带你报到的学姐告诉你说这就是你的学院楼。你一抬头,就看到一株广玉兰,虽说那时它花期已过,但你就是知道它开花时一定很美。你忽然觉得能在这里上大学颇有几分幸运。

此后花开几度,开成你大学生活里馨香的风景。

还记得报到完,你送老爸去火车站,一个人回到学校,一路上你觉得阳光太刺眼,逼得眼泪快要奔出眼眶。你走到广玉兰的树荫里,靠着树干坐下,仰起头让眼泪回流,然后你对自己说今后你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要学会独当一面,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要好好生活。之后的四年,你果然学会了说最美的谎言——报喜不报忧。

还记得大一时很多个下雨天你和她同撑一把伞打广玉兰下经过,而如今你们形同陌路已经三年。你后来问自己为什么心肠可以这么硬,明明同一个宿舍你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而当初朋友们是替你俩找到了矛盾的起源的。这三年,你和谁都可以谈笑、聊天,偏偏对她冷着一张脸。临毕业,你写了一封长信,最后还是被你亲手撕掉扔进垃圾桶,你说就牺牲你们曾经的友谊来纪念你们的青春吧,不能释怀才可以念念不忘,不忘。这是你大学生活最大的遗憾,广玉兰仍开在下雨天。

还记得很多节晚课后站在树下等你的那个少年,如今他身边已有佳人相伴。你们是高二认识的,你当他是铁哥儿们,高中时还帮他写情书追女孩。高考后你们一分之差,你填的志愿他照单全抄,你纯粹以为是哥们义气,直到后来他频频表白心声,你吃惊之余只能叹息,你的心里住着一个男孩,不肯搬走,其他人怎么也住不进来。他后来还是一如既往照顾你,你心安理得又惴惴不安。终于有一天,他请你吃饭,并向你介绍另一个女孩。“真好”,你说。你和他都会幸福吧,各自幸福。

还记得大二暑假你勤工俭学没有回家,一天中午值完班后你往宿舍走,到路口时,那个站在广玉兰树下的人转过身冲你招手,你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你诗里的那个“身在北方的南方少年”又回到了南方,而且正站在你面前。跨了大半个中国的友谊的两个主角,终于在故乡以外的城市见面,这是你生命中第一个千里迢迢赶来只为看你一眼的人。直到毕业,你仍可以在那株广玉兰下看见他临风而立的身影,这个每年都给你寄“六一”节礼物的人是你生命里独一无二的风景。

还记得你才成为所在社团的办公室主任时,有很多工作需要你去做,而且是你并不十分清楚要如何去做的事。你一面请教前辈一面自己摸索,那时广玉兰正在开花,这个城市已经很热了,你走在炙热的阳光下,心里烦躁不堪,不知道加入社团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忽然一阵风拂过脸颊,广玉兰的清香把你从绝望中救出,你看见树干上绿得发亮的青苔,明白什么样的环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什么样的心去生活。社团工作虽繁杂,用一颗平静的心对待就好,就像青苔长在没有土壤的树干上依然茂盛。之后,你慢慢熟悉各项工作,又手把手教给下一届干事。你退出社团时,两年时光不是虚度。

还记得拍毕业照时,班级集体合影选择了行政楼、图书馆、文传教学楼等做背景,而你却单独站在广玉兰下照了一张照片。与你第一眼看到它时与它的合照不同,那时你眼里是欣喜,此刻你眼里是眷恋与不舍。是啊,四年大学生活,多少故事都与它有关,它不曾开口说话,却懂得你的心思。你在第一年的开花季节拾起一片它的花瓣夹在《小王子》里,你说小王子有他的玫瑰花,你有这棵广玉兰。三年后,那花瓣上你写的“花样年华”依旧清晰。

这株广玉兰下,你哭过、笑过,绝望过也重新看到希望,你见证了它春天抽新芽,初夏开花,秋天枝叶仍繁茂,冬季偶尔掉落叶;它也看着你一天天成熟,一天天心思复杂。你即将进入更复杂的社会大染缸,你害怕将来真的失去本来的自己,所以离校时,你摘了一片它的叶子,放进包里带走。

离别的列车上,你看着那片叶子,那么光滑,连眼泪都留不住,你希望自己可以像它,这样,复杂社会里的那些会给你染色的东西就都拿你没辙了。

亲爱的自己啊,你心里是不是有一朵广玉兰常开不败,洁白而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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