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可以离开公司的时间比我预想中还早了一天,我定了早上八点多的高铁。为避免再次误车,天色刚能看清路,我就从家里出发了。
上高铁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似曾相识的某个风景名胜区,一两个月前游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记得当初是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这儿的,走的是高铁轨道下的那条公路,是公路上那个标志性的路牌让我辨认出了上次来时的痕迹。
一刹那间真有点儿不敢相信,上次来时未曾留意过有高铁轨道,总觉得特意来一趟不容易。然而我此刻只需要在高铁停站时下去,就这样轻易地到达了目的地。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吧,明明是同一件事或者同一个目的地,有时能轻易抵达,有时又遥不可及,这一次一次的不确定性的片段就组成了人生。
在高铁没开通之前,也就是我上大学的那几年,很多时候都是坐火车回家。总共近八个小时的车程,我总在晚上上车,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路上,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睡几次,再吃点儿东西。
一个人坐过火车那么多次,最记忆深刻的是某次返程路上,不知何故,我竟然吐了,把白天吃的所有东西都倾倒了出来。
当我扶在放置垃圾桶的墙上,前所未有的沮丧感蔓延至全身。我自认为身体素质好,至少无论我如何折腾都不会晕车,更别提因为晕车而出现呕吐的情况。我以为此生不会发生这件事,没想到它就在我坐着的时候突如其来,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击退了我累积了无数理论经验的自以为是。
当我“掏空了身体”回到座位上,看着身边的人都昏昏欲睡,似醒非醒,看着青绿色的车厢和被蹭地失去了本来颜色的蓝色座椅,突然发现回一趟家真的很辛苦,一个小时的公交,八个小时的火车,两个小时的市内巴士,再加上一个小时的非机动车,等到家时,兴奋全无,只剩疲惫。
我记得当时我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时,我下定的决心好像有点儿偏离正常逻辑,因为我最真切的感觉就是不想回家,不想再折磨自己——路上很辛苦,回家后唯一的乐趣就是和亲人们见个面,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特别开心之处。
也正是从那一次呕吐事件的发生,每年必回家三次的我变成了每年一次,偶尔回了两次。
后来即便是开通了高铁,回家的时间节省了一大半,但是想回家的渴望并没有被勾起,大概是那最后的不佳情绪保留了下来。
按照正常的程序,从高铁下车之后,我该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搭乘公交去换乘汽车了。我从大学开始就习惯了这种非常独立的状态。一年能经过两次的路程算不上陌生,插着耳机行走,轻车熟路。要不是提着行李箱,就冲我那不以为意的行为举止,大概会被误以为是这座城市的固定居民吧。
辗转到了熟悉的县城,曾在此处生活了六年,时光走过之后再去回忆,不过是是弹指一瞬间。这种状态在其他场面也类似,比如再见毕业之后素未谋面的某位同学,我们掐指一算,天噜啦,竟然有六七年时间没见面。再比如,随意拉出一位中学同学,即便学生时代感情一般般,一旦说起认识了十几年,亲切感油然而生,分分钟就能热络起来。
反而是,当初关系密切的那几位,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没再联系,再见时到没那么亲近起来,反而有点儿尴尬和疏远,大概存在那么一点为何不主动联系的内疚吧。
巴士在狭窄的道路上停停走走,县城的主街就一条,车水马龙,总是拥挤不堪,我靠在窗户边看着周遭的一切,很新鲜。和读书时代相比较,县城的变化很大,有了更高端的酒店,一些大品牌的线下门店,正经的电影院,还有正规的大酒吧之类。
其实变化并不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之前来的每一次,它都有变化,只是自己对那些变化的印象却非常模糊。每次再回来,总是把它跟读书时代的记忆相比较,而不是上一次,于是总会感叹:哇塞,变化真的好大!事实上,一些以为的变化在上次甚至上上次就被感慨过了。
车站入站,提前预约了奶奶来接我,她拖着七岁的堂妹从五百米外的叔叔家来了,一老一幼站在车辆出口的位置,我看见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妹妹在活蹦乱跳。
记得去年,也是这两个人手牵手来到这个地点接我。记忆就这么被保存和强化,我想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最大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