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车里开始有些凉了,车窗上像是有无数只蚯蚓在爬。天际灰濛濛一片,偶有飞快略过的村庄和大桥。绿还是一样的绿,却像画一样纹丝不动,只有雨是活的是欢快的。
这是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跃过山丘,渡过江河,告别年幼的孩子,去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做一份努力而坚持的工作。每一个人都不可小看自己,我也一样,我没有让人羡慕工资和体面的工作,但它对我来说一样重要一样不可小觑,所以我的旅途是有意义的。
天黑下来了,可现在也不过才下午三点多钟,高速上车辆并不多,偶有几辆从对面呼啸而过,大巴车在匀速前进,雨也时有时无的,一切在静默中变幻飞驰。后排传来孩子欢快而明亮的声音,仿佛在为这提前到来的黑暗打开一扇窗户,我知道我又在想儿子了,而且诸如此类的牵肠挂肚心心念念又要持续大半年时间。思念也是一种病,这样的病是无药可救的。
以前出去总喜欢看着窗外的景色困了也不睡觉,生怕错过了眼前的美景。记得第一次出去,路过南京大桥时,整个车上的人都沸腾了起来,心里跟穿越了一样激动兴奋。现在却不一样,困了就睡,醒了就玩玩手机看看电影,很少往外面瞥,大概是因为去的地方多了早已经看腻了这样的山水村落。看来人的心跟人一样是会老的啊!
这一时又下起了大雨,车也只得开慢了些,窗户上挂起了雨帘,一切笼罩在朦胧的雾气和冲刷下来的雨水中。兴许是雨势太过强烈,大巴提前下了高速,停在一个破旧的驿站旁让人下车吃饭。于是大家纷纷站起又一个个蹿近雨中跑向食堂。
屋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出,小小的食堂在雷雨声的掩盖下开始变的喧闹热络起来。我泡了自带的泡面坐下来吃,做我对面的正好的那个同车的小孩,小孩的旁边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娘,看样是他奶奶。她帮小孩泡了面,自己却什么也没吃。一边泡一边跟小孩嘟囔着,昨天想着拿两桶方便面来着,又给忘了,家里两块五一包这里要十块。说着又看看我的,问我是不是在这买的,怎么没看到,我回答她不是。她又问开水要钱没,我又说不要,她就开始说起上次回来停到不知哪个站,打个开水也要钱。我说是啊,是有这样的…都是外出打工的,有多不容易都是知道的,所以没有谁会嘲笑谁的吝啬。本来食堂里准备的是有饭菜的,可是吃的人真的寥寥无几,就算是里面的零食区,除了带着小孩的会去里面买点零食给孩子路上吃,别的也很少见人买。厕所跟食堂是连着的,伴随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我吃完了桶里的面。
吃了饭继续出发,雨已经没那么大了,天还是没有真的暗下来。远处的建筑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旅途大概要到凌晨一点左右结束,所以这一路是要开到明天去的。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也不是那么好熬的,做的时间久了,屁股和腿都会不舒服,只得在有限的空间里变着法的让自己好受点。还好现在不是旺季,坐车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一个人坐两个位的就可以把脚弄上面来伸展伸展,还有的翘在了前排的靠椅上,对我来说即使是这样也无伤大雅,礼貌和素养有时候也得分时候跟境况,太虚的也没必要局着。
终于路过南京长江大桥了,一样的威峨高耸,气势磅礴。江水混沌一片,船只像被泥石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小时候在课本上学习过那篇描写它的文章,我怕是也不会有这种说不清的情怀。车上,小孩子在欢呼,啊!好大的桥啊,然后是一些听起来很幼稚的询问,我不仅暗笑,小孩的心灵果然跟眼睛一样透明!
到了南京,路算是走了一半了,这里的天好像没有下雨,因为路看上去都是干的。车也开始快了起来,还要穿过无数个隧道,略过无数个城市,在山谷与幽林中呼啸而过。
天黑了,世界模糊一片,我的脑子也开始不听使唤,我好像还是在家里,听着儿子说笑着什么…
到达市区的时候,车停了,我被吵醒下了大巴,改做面包车,。因为人口分散的很,市区里送去往各处的人当然面包车更便利点。这就是所谓的一条龙服务。司机是个很爽朗的年轻小伙,一个人把所有行李都塞进那个改装过的面包车上,然后让我们上去。里面只有一张宽凳子,两面都可以做,一面坐四个两面八个,还剩两个只得坐在了行李上,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妇女抱着个孩子。大家都累坏了,无精打采的像梦游一样。一路上只有司机一个人再说话“今个这班车到的晚啊,现在一点多了,昨天那班十一点多就接住了,看来今个要送到三四点了。”
“别急一个一个送,保管你们安全到家,先从进的开始,绕上一圈就差不多了”
当我们为拥挤和简陋抱怨时,我们却忘了没有他们不分昼夜的辛苦付出,我们哪来的方便?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我拖着早已疲累不堪的身子和有些空洞麻木的脑袋下了车,这一路的旅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