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在红酒杯上的袜子

袜子这种东西,总是一只一只地不见踪影,给毛豆新买了一批,发现袜口好紧,穿一会儿脚踝就勒出一圈印子。怎么办呢?爸爸从容地拿出自己的红酒杯,把袜子一套,说,撑撑就松了。就是这样,自打毛豆出生,他一边感慨着“我原来是多讲究一人哪~~”,一边把自己的诸多讲究嗖嗖嗖地抛之脑后,一心一意“俯首甘为吾子牛”。

毛豆爸真的是个二十四孝老爸。

毛豆半夜睡不稳,爸爸就顶着惺忪睡眼作摇篮。

毛豆长牙爱啃东西,爸爸贡献出手指给毛豆做磨牙饼干。

安巴水质不好,得喝桶装水,用完的空塑料桶照例要踩扁后攒上几大袋送到指定地点。毛豆来了之后就迷上了踩塑料桶。有天用完的桶,我刚要踩,爸爸冲过来说,别踩,给毛豆留着!

毛豆刚出生,爸爸白天单位上班晚上回家夜班24小时连轴转,一个月瘦了十斤。父子安巴团聚,几个月后,爸爸又瘦了十斤。

如此辛苦,却甘之若饴,大概因为爸爸被毛豆的帅气迷倒了吧。

爸爸经常盯着毛豆看一阵,然后感慨:帅是真帅!

而每当毛豆出现小恶魔一面时,爸爸就会叹口气说:多亏他帅!一帅抵百烦,忍了吧。

有一次,问我:你说毛豆是不是360度无死角?

还有一次,居然问:你有没有发现毛豆从这个角度看很像高圆圆。高!圆!圆!跟毛豆?你们父爱都这么盲目吗?

还有一次,问我:毛豆是不是帅的特别pushi?(骄傲状)

我:啊?朴实?

他:不是,普适!就是并非见仁见智,而是无论谁看都会觉得帅的那种!你看这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儿的!

毛豆第一次发烧,爸爸心疼地说,真像一个胖胖的林黛玉......

毛豆不好好刷牙,我正板着脸教育呢,这家伙一卖萌,旁边的亲爹一脸被萌化状,眉毛拧着劲儿跟我说:矮油太可爱了!心中有好多皮皮虾百爪挠心!

有种粉丝,被称为亲妈粉,意指粉得死心塌地毫无原则;然而,在我们家,这个称号必须改成亲爹粉。

而亲爹对毛豆的耐心每每让我这个“后妈”望尘莫及。

毛豆拿杯子往地上泼水,我就直接断喝。爸爸呢,教书先生一般慢悠悠地说:毛豆啊,水无常形,blablabla......

去社区打麻风疫苗,在一屋子嚎啕大哭的小朋友旁边,爸爸对着才几个月大的毛豆絮絮叨叨讲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好像还真管用了,反正毛豆的确眼看着针扎进去都一声没吭!——脸上飘来五个字儿,这都不算事儿~

毛豆被蚊子咬了,让爸爸给挠挠,不挠就翻来覆去,于是爸爸能忍着腰酸背疼一直挠上一个小时。

爸爸的付出不计回报,但,毛豆有回报。

刚四个多月,毛豆就清晰地发出了“爸爸”这个音,虽然是在院里仰望着悬铃木说的...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练习了一整天,对着姥姥裤子上的小圆点也叫爸爸,对着床铃也喊爸爸,总算洗完澡爸爸给穿衣服的时候喊对了,爸爸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六个多月,毛豆已熟练掌握“卜芭”“爸~吧”甚至“爹爹”等多种叫法,佐以深情凝视和开怀大笑,让爸爸愈加死心塌地。

一岁以后,爸爸提前去了安巴常驻,只能每天跟毛豆视频联系。因为爸爸不在家,各种跟爸爸沾边的物品毛豆都喜欢拿来把玩,爸爸的书,爸爸的衣服,爸爸的健身器,是有爸爸的味道吗?

有一次视频,毛豆在吃葡萄。爸爸哀嚎,我这边都吃不到啊!毛豆二话不说,咬了一半的葡萄直接往屏幕里递——爸爸感动得老泪纵横。

到了安巴,出门就得开车。毛豆特别喜欢看爸爸开车,经常冷不丁就夸一下:爸很厉害呀~~爸开车很快呀~~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让司机飘飘然很危险呀~~

刚过两岁时,有一次的车程有点长,毛豆忽然说了一大串:爸小心,爸慢点开,路上有坡!路上有车!要是不小心,大本田会翻的,爸会啪嗒啪嗒掉下去,就受伤了,hin疼,就得上医院。——贴心小棉袄的逆耳忠言...

小岛生活,什么都得自己动手,麻烦归麻烦,但好处是,爸爸在毛豆的眼中简直就是超人:爬到高高的蓄水罐上检查水位啦~~~拎着重重的油桶给轰隆隆作响的发电机换柴油啦~~~挥动电蚊拍噼噼啪啪一气打死上百只小咬啦~~~拿起铁锹铲死老鼠啦~每到这种时候,毛豆就一脸崇拜。

看完绘本《我爸爸》,毛豆总是做骄傲状复述里面的句子:我爸爸真的很棒!我爸爸什么都不怕,连坏蛋大野狼都不怕,我爸爸是了不起的歌唱家......

当然,三岁以前,不论男孩女孩应该都是依恋母亲更多些,所以爸爸的一腔热情有的时候也不免被泼冷水。

小时候有一次,毛豆玩着玩着突然大哭,爸爸用尽十八般武艺也没起作用;我洗澡回房,从爸爸怀里接过,刚唱了一句《小燕子》,毛豆就消停了...爸爸在床上跟煎鱼似的翻来翻去气哼哼了好久,那哀怨劲儿就别提了!当然,第二天还是自己粘好了玻璃心,继续挖粪涂墙跟毛豆套近乎!

26个月起,好多事情都必须指定妈妈来做,妈妈抱妈妈给讲故事妈妈给洗澡妈妈给刷牙,连早上爸爸拉开窗帘,他都尖叫:妈妈来拉!爸爸幽幽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顿了一下)...照他妈

哀怨归哀怨,机智的爸爸反而灵活运用了这个规律。比如:

我给毛豆刷牙,毛豆不张嘴。爸爸作势狞笑着上前一步说,那爸爸来给毛豆刷牙吧,毛豆立刻嫌弃脸,大喊,妈给刷!于是妈妈得手。每天这么一遍遍给自己伤口撒盐,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拖延症的妈妈又成功拖过了2016年的父亲节,那么这篇就算是给2017预热吧。

下面这段是去年父亲节写下的,那时父子异地。今年,毛豆和爸爸在一起了。父亲节快乐,毛豆爸!和毛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父亲节。

父亲节,毛豆和爸爸分别整三个月。每天视频,一个喊“爸爸爸爸”,一个喊“胖儿zèi~大儿zèi~乖儿zèi~”伴以嘿嘿傻笑。第一个学会的两字词是布达,第一个学会的三字词是巴布达。因为跟他说爸爸在安提瓜和巴布达。有时想爸爸了,就指着手机点播:“爸爸爸爸布达布达”想归想,还是喜欢在视频的时候狂点屏幕上的挂机按钮,而且越来越迅猛精准,所以对面经常传来爸爸的哀嚎:

壮士饶命啊!壮士手下留情啊!

壮士饶命啊!

壮士~

壮~

有次带他去参加小朋友的聚会,别人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去的,妈妈给小朋友们拍照的时候,毛豆就自己高高兴兴地玩,回来的车上,他一直看着窗外,像唱歌似的念叨“爸爸爸爸......”足有十分钟,念着念着睡着了。当时觉得很好笑,现在想起,忽然鼻子酸酸的。这是一个一岁男孩教给我的哀而不伤。

彩蛋一则:

问:爸帅不帅?

答(干脆地):爸帅!

问:你帅还是爸帅?

答(干脆地):爸帅!

问:谁是王小帅?

答(干脆地):爸是王小帅!

问:你不是王小帅吗?

答:(犹豫一下)爸是大王小帅,毛豆是小王小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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