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威者,安徽淮南人也。束发之年,随父徙京都,又二年,入太学。威少聪慧,有至性,喜交游,好任侠,太学之中从者甚众。三年,竟至学生会主席,时人皆谓人中龙凤,前程无量。
威在太学,术业之专攻,商学也。然威心有大志,尝投笔而叹曰:大丈夫当报效国家、为民谋福,安能摧眉折腰,周旋于写字楼乎!
越明年,威自太学毕业,身赴青海支教。青海苦寒多山地,民多骑车来往山川市镇之间,人不堪其苦,而威拊手而笑曰:“一人一车,遍览大好河山,不亦快哉!”
期年,归太学深造。某日突发奇想,太学院内车甚多,骑车之人亦甚多,然车之用时少,而失窃之事何其多也。何不集众人之车,通共享之便,使人皆享骑车之利而无购车之费,且无失车之忧欤?
威既心存此意,召昔之从者议,人皆以为然。遂发倡议于太学。太学之生,皆有经国济民之志,且好为天下先,遂应者云集,往来送车者络绎不绝。不日,共享程序上线,名之曰“OFO”,为其形似贰轮之单车也。
当是时,“双创”起,资本热,投资之人若嗜血豺狼,凡项目之有利可图者,皆蜂拥而至也。沪上朱啸虎,颇有识人之明,且工于谋略,遇好项目,辄居为奇货,俟机转售后来者,往往获利数百倍,时人谓之曰“独角兽捕手”。
啸虎闻戴威之OFO,星夜驰访,一拍即合,即约定投资事。皆谓投资即投人 ,不可不慎,何以啸虎之投OFO,何其速也?或曰戴威尝任太学生会主席,啸虎以为能。威得啸虎之资,如虎添翼,如豕得风,小黄之车穿梭往来京城街巷,蔚为大观。
浙东胡玮炜,长威十岁,初为记者,日见巨商大贾谈笑觥酬,叹曰:人活一生,当如是也。后创业,闭门潜心钻研,亦制成一车,名之曰“摩拜”,其质胜OFO,人皆赞之。且玮炜人脉甚广,融资颇裕,其势竟超戴威。
威与啸虎议,欲与摩拜争胜。遂广筹资金,张榜纳贤,入职之人若过江之鲫,夙夜开工,所造之车犹嫌其不足。旬月间,大江南北,无OFO未到处,欧美海外,皆小黄车之胜景。当此之时,戴胡斗法,寸土之地不让;红黄交锋,竟至毁车殴人。OFO推优惠,冀用户之常骑,摩拜即免单,博众人之欢心。
两强相争,互有胜负,然OFO立业弗久,根基未稳,经此一役,所筹之资折损过半。啸虎劝之曰:众资本苦烧钱久矣,不若与彼并之,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威不听。啸虎愤然叹曰:竖子不足与谋!遂尽出股份,套现而去。
由是OFO之势日衰,向之慷慨出资者,皆去之。威左支右绌,裁冗节用,然亏空日多,渐不能支。债主盈门,举诉讼不断;用户闻之,提押金未已。押金者,用户暂寄以抵车之用耳,而威尽挪用之。此闻一出,舆论哗然,而威莫能辩,唯信誓旦旦、不负众望云云。
呜呼!曩者威之得志,意气风发,前呼后拥,国人侧目,称颂者捧之为天才;及至OFO衰败,负债累累,门庭冷落,众叛亲离,诋毁者斥之以奸恶,何其悲也。或曰既生OFO,何生摩拜,威之时运不济乎?然古之成事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威生长富贵之家,不知生计艰辛;及至年少创业,一朝成名,未尝有一日管理经验也。譬如带兵之将未临沙场,掌舵之夫不谙水性,能不败乎?
况OFO虽败,而威未及而立之年。樊川居士有诗云: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其戴威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