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是我随风摆动的摇篮,也是我的屹立不倒的靠山。
在二十年多前那个有人牛羊成群过的风生水起,有人鸡犬不宁混的落魄不堪的年代里,我出生在一个没有牛羊也没有鸡犬的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家庭里。听说起初是有几只鸽子的,后来可能数清楚了家里的米就飞走寻找幸福去了。其实就算它不飞走,家里也注定和平不了了,这一年家里多了个大头娃娃,少了个带娃的女人,这娃娃也是懂事,一出生就吃奶粉也一声不吭,我如今也懂事。
爸爸为了挣我的奶粉钱整天不在家,我每天挥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和奶奶交流,说是交流,其实就是我不管说些什么外星语,她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开心到停不下来。她每天的任务就是白天给我当马骑看我闹腾,晚上给我当摇篮哄我睡觉,听说我那时候被她惯的不成体统,我虽不记得却对此深信不疑。
就这样欢快的度过了三四年,每天傍晚回家的爸爸突然再也没回来了,奶奶的眼睛总是被风吹进沙子,我们也换了新的房子,家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人,他们要把我送走还劝奶奶嫁人,吵得很凶,最后奶奶把他们赶了出去。
从那之后,日子和以往一样的过,她的眼睛不再进沙子了,依然每天陪我聊天哄我睡觉,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她看起来无比坚定。
二、她是别人眼中没念过书的老太太,也是我心里最最崇拜的人生导师。
时间过得很快,村子里其他小朋友都陆陆续续上学了,奶奶把我也送到了学堂里,几年前的那群人又来家里串门,他们说,“家里本来就过的紧,女娃娃读书又没什么用……”
还没说了几句话就又被奶奶赶走了,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说她没文化啥也不懂,节衣缩食的让一个女娃娃念书不知道有啥用。她告诉我,“别人说什么都别听,你要是能上好学,奶奶就让你去上大学,奶奶有私房钱。”我对她的话从来不怀疑,她让我好好学我就会做到的。
我们学校只有两个教室,一个是办公室一个是课堂,课堂教室分前后黑板,前黑板给一年级用,后黑板给二年级用,一个老师轮着给所有学生讲课。有一天下课我把二年级的一个姐姐的本夹子折断了,她让我赔,放学后我战战兢兢的回家和奶奶说了整件事,我不是怕挨骂,只是从来没用过本夹子,听说买一个要五毛钱呢。可是奶奶二话没说就带着我去村子里买了三个,一个赔给人家,剩下的留给自己用。我记得很清楚,在小卖铺门口,她拿着本夹子蹲下来和我说的话。“奶奶没念过书不知道念书都要啥,但是别人有的你也不能少,咱要念就准备齐全了好好念,这样你腰杆才能挺直了放心念书。”
后来想想,如果不是这个没念过书的老太太,我可能会自卑到把自己埋进土里永远开不出花来。
三、她是我底气十足的铠甲,也是我触碰不得的软肋。
时间是不要钱的东西,所以人们浪费的格外严重,我也从那时候的大头娃娃长成了懂得臭美的大姑娘,奶奶也变成了唠唠叨叨的小老太太,她还是见了我就笑得合不拢嘴,听不得别人说我的半句不好,当然现在有回报了,我也不是只会索取的小恶魔,帮她干活逗她开心样样再行,村子里的人们也转口说这老太太没白养活这女娃娃。
她还把我当成小孩子惯,我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她,我们从过去到现在活成了一个人。
四、她是我开心时第一个想要分享的爱人,也是我难过时一想起她就泣不成声排出毒素的解药。
我们都知道,时间虽然不被人珍惜,可是他能带走的都是人们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们谁也怨不了,只能自己受着。我长的越来越高,她的皱纹就越来越多,到最后我长成了懂事的大姑娘,她反倒成了小孩子,嫌我总呆在学校回家时间太短,嫌我不陪她打牌,嫌我总看电视睡觉太晚……她活了一辈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过的肆无忌惮了些,我当然事事都听她的让着她,就盼着她能晚点离开我……
人活的腻了,总有一天要让灵魂去更远的地方闯荡,我留不下我奶奶,旁人也留不下想留的人。
谨以此文献给我永远活在了八十岁的奶奶。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