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最好的我们
有简单勇敢的天真
到现在夜空闪烁
只留下我
一个人看烟火
我的童年,有一半是阿兰。
那时候我们比谁都要好,两小无猜,我们习惯对对方好,不计较谁爱谁比较多,已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所谓友谊的要求极度纯粹,想找到跟阿兰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却徒劳无功。才明白,并非友谊原本如此,而是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阿兰。
阿兰比我大一岁,所以读书呢她也比我大一届,我们两家之间离得很近,是喊名字能互相听到的距离。
我和阿兰的感情萌芽,是在我一年级的时候。
一次在上学的路上,阿兰和她一堆小伙伴走在前面,我一个人默默走在后面,不敢超过去,也不想离得太远,其实我对她们谈论的话题多么感兴趣啊!
我和阿兰完全是两种人,小时候我家里比较贫穷,原生家庭并不是那么圆满导致我自卑、敏感、懦弱的性格,行为举止都稍显小心翼翼。阿兰相反,家里情况比我好很多,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保护她,是家里的宠儿,因为被爱而肆无忌惮,阿兰身上有一种想干就敢干的勇气,一颦一笑都天真烂漫。
突然,阿兰停下来往后看,我不知所以,阿兰跟我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我畏畏缩缩地说好啊。
阿兰的一个小伙伴眼睛很尖,指着我的书袋:“你的书袋怎么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啊!”
大家轰然大笑。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把书袋往身后放,拼命想捂住那个洞。
没有他们那种好看的书包,能上学就已经很好了。
阿兰大喊一声:“有什么好笑的。”说完走到我面前,取下她的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书哗地一身往地上一倒,跟我说把你的书拿出来。
阿兰摔书的动作实在霸气,我着实被吓到了,只好照做。
阿兰把我的书塞进她书包里,跟我说以后我就用这个书包了,然后把我破了一个洞的书袋抢过来,塞进她自己的书。
就这样,一个书包,开启了接下来整个童年我和阿兰在一起的时光。
阿兰身上有种舍我其谁的孤勇,用古惑仔的话来说就是能一路从尖沙咀砍到九龙岛,阿兰是大哥,我是那种小跟班,只敢狐假虎威。
村里有一户人家在院子里种了一颗柿子树。柿子成熟时,金黄透亮就挂在树枝上,我跟阿兰天天经过那颗树,馋得不行。
有一天,阿兰问我:“草草,你想吃吗?”
我诚实地点点头。
“那我们去偷。”
“我不敢……”
“不用你偷,你给我望风就行。”
我们两个挑了一个主人不在家的下午说要去摘柿子,阿兰虽然胆子大,其实也怕,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好硬着头皮做。阿兰手脚伶俐地爬上树,一边摘一边往怀里塞。
至尊宝踏着七色云彩而来,是紫霞的盖世英雄。那个时候我在树底下仰望着阿兰,她就是我的英雄。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不好,是主人回来了。我急忙叫阿兰,让她下来,阿兰也慌了,赶紧跳下来,柿子却掉了一地,阿兰想捡,我赶紧扯着她跑路,再不跑我们两个就比这地上的柿子还惨了。
等我们俩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我第一念头不是感叹刚从危险境地中逃离,而是可惜那洒了一地的柿子。
但阿兰就是阿兰,变戏法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柿子,柿子又红又大,我和阿兰一人一口就把那个柿子干掉了,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柿子。
阿兰和我几乎形影不离,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做家务的时候她来我家帮我做完,做完我家之后我再去她家帮她做,很多时候我在她家玩得晚了,直接在她家睡下,她爸爸进来帮爱踢被子的她盖好被子的时候也会帮我捂好被角,我妈妈做好吃的也会多做一份,知道我肯定要带一份给阿兰。
我跟阿兰春天的时候去田野里采花,编成花环就往头上戴,摘野果在河里洗洗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吃。夏天的时候一起上山看风景,热了就跳进潭水里游泳,穿着湿了的衣服回去,路上就被太阳晒干。秋天的时候把地上的落叶带回来,夹在书里当书签。冬天升起一把火,往里面烤红薯,直到火全熄灭了也不愿意走。
我跟阿兰有很多小默契,很多暗语只有我们懂,我们的衣服也会经常换着穿,不分彼此。我听到好玩的事情,跟谁都不说,一定要跟阿兰第一个分享。阿兰有好吃的会第一个想到我,即使是一颗糖也会留着给我,两家的大人看着我们两个打趣说怎么比亲姐妹还亲啊。
我以为我会和阿兰永远在一起,那时候太小,不知道长大就是分离。
第一次分开,是阿兰要去上中学,要寄宿在学校,那时候我还在念六年级。
在阿兰要去初中的前一天晚上,我和阿兰睡在一起,我哭了好久,阿兰安慰我她周末还可以回来和我玩,给我带好吃的,我不愿意,还是哭,我的童年,很少跟父母撒娇,却会对阿兰无理取闹。
那一晚,我哭得累了,就睡着了,那时候我却忽略了安慰阿兰,她应该跟我一样难过。
这一次小别离,并没有使我们的友情减少一丝一毫,反而我们越发珍惜每周的相见,剩下的日子剩下等待,我在等待阿兰放假的日子里很是煎熬。
离别这东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小考的时候,考上了重点初中,跟阿兰并不是同一所学校。
我不愿意去县城,跟父亲说要去阿兰那所初中读,父亲当然不同意。跟母亲求情,母亲也不理解我。跟阿兰抱怨,阿兰也劝我去读重点初中,她说毕竟考上去不容易。
我跟阿兰从原本的每周都能见一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我好不容易放假回家,放下东西就忘阿兰家里跑,很多次不是阿兰还没放假就是阿兰已经走了。见面对我和阿兰来说,开始变得奢侈。
后来,阿兰初三毕业,没有考上很好的高中,这意味着她和大学无缘。
家里说让她去打工,我百般劝阻。
阿兰摇摇头:“草草,你跟我不一样,你会念书,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不是读书那块料,早点出去打工给家里挣钱。“
阿兰这一走,我们就慢慢失了联系,到后面完全没有联络,再后来听说阿兰嫁人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是为阿兰悲哀还是为自己悲哀。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的生命出现了一个缺口,没有谁能来填补。
去年回家,阿兰带着她的丈夫和孩子回来了。
我和阿兰坐在一起,相对无语,她的孩子在旁边偶尔打闹,她的丈夫在一边抽着烟。
我问阿兰的状况,阿兰笑着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生活紧张,为了家庭,再辛苦的工作也得做。”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并无太大改变,却不是当初勇敢给我偷柿子的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