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在我们家中是长女,比我大整整十岁,也就是说,当我还是六岁的小孩时,大姐已经是十六岁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大姐读的书不多,十六岁那年就到村里的果林场去当采茶姑娘,整天背着竹篓漫山遍野的跑,风里来雨里去的从不叫苦喊累。后来她还在集体的养猪场养猪,一干就是好几年,现在想起来,大姐为了我们这个家,真的是付出了很多。
少女时代的大姐剪着齐耳短发,红朴朴的脸颊,眼睛大而明亮。她的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也喜欢看书学习,偶尔回家来,她会找来一个本子,边看边唱,那时候我虽然还是个小屁孩,但我还是知道她唱的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面的唱段“…好比说爹爹挑担有千斤重,铁梅你应该挑上八百斤!”
大姐在我们家里对我们弟妹几个是除了关心就是爱护。如果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爱,那大姐对我们的爱简直就是宠爱。有一回我感冒了,看到红薯粥就直摇头不想喝,大姐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想吃饺子,大姐说:“那你要等着,姐这就给你买去。”说着找来手提食具,再找来雨衣披在身上,冒着倾盆大雨给我买饺子去了。
这饺子在那个年头可是个好东西,一年难得吃上一顿,趁着感冒需要照顾,我撒娇着说要吃,大姐便急急忙忙的去给我买,只是那场雨实在太大了,因为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忘记不了雨中的大姐和那热气腾腾的饺子。
当大姐在集体养猪场养猪时,我也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了。记得有一天,大姐的同事上我们家来,跟母亲说大姐的脚受伤了。原来是大姐在挑猪饲料时扁担坏了,滚烫的猪饲料撒了下来,把大姐的脚板给烫伤了,母亲连忙四处找烫伤药,又煮了三个鸡蛋,据说吃了就可以去霉运了。这些东西母亲准备让我第二天早上给大姐送去。
天还没亮,母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递给我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鸡蛋和药品,母亲吩咐我早去早回,不能在路上玩。
我抄捷径,从良池尾到祠堂后,再走马营路,虽然天还没亮,但路上已经有早起下地干活的村民。我大概走了四十分钟,终于来到了果林场。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大姐见我到来很高兴,从我的手上接过篮子。我问:“大姐,你的脚怎么样了?”大姐说:“好很多了,没事了,走吧,姐带你摘橘子去。”
尽管大姐说她的脚没事了,但我看她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于是我说:“大姐,我们不去摘橘子了行吗?”大姐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摘几个让你解解馋,走吧,没事!”于是,大姐在前面吃力的走着,我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后面。秋天的早晨果林场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小鸟的啼叫声清脆悦耳,山坡上到处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晨风中夹带着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我随着大姐来到后山,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橘子树,有的已经长得像房子那么高,有的却只有我这么高。橘子树上果实累累,时候虽然已是深秋,但橘子的表皮还是青绿色的。大姐摘了六个橘子放在我的篮子里,然后跟我说橘子是集体的,摘几个给你解解馋就好。那时候我虽然年纪还小,但还是知道集体这个名词的,大姐接着就把我送下山了。
到了山下,大姐叮嘱我要赶紧回家,路上要小心,不能贪玩。当我回到家里时,我们学校上课的铃声已经敲响了,我也顾不上吃早餐了,背着书包匆匆忙忙上学去了。
六个橘子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家里的篮子里,噢不,应该是五个,因为有一个它现在已经在我的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