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二姑出嫁时,长长迎亲的自行车队自村外而来,祖母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哭泣。祖母过世后,二姑带着她已出嫁的大女儿回来探望瘫卧在床的祖父,深秋阴冷的午后,裹着厚厚的头巾,坐在摩托车后座沿着村道返了回去。祖父逝世时,她过来奔丧,总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后来,她新入门的儿媳生下双胞胎,给她带来无尽的欢乐,然而,不久后她竟疑因心脏病猝发而离世。
人终有一死,或长命百岁,或年少夭折,二姑的突然去世完全出乎大家意料,让我们悲痛难抑。她的音容笑貌,往昔相聚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我们连夜赶到她家里,只见一具冰冷的棺材无情地摆放在厅堂中。一座石砌平房,三个刚成年的子女,常年的穷苦操劳,长期的病痛折磨,就是她短短五十六年的一生。
我在深土中学读初三,有一次没来得及吃饭,在宿舍内整理好书本刚要去教室,突然看到二姑家的小表弟表妹们端着一小锅煮红薯从校门口穿过操场向我笑嘻嘻走来,二姑特地让他们给我送来的。那锅红薯好甜啊,锅底的汤粘乎乎的,我差点把胃都撑破了,锅里最终还是剩下了一个。
出殡那天,一直下着雨。我打伞走过学校门口,走过那条陌生而熟悉的泥泞的街道,一切依稀仿佛还是昨天的模样,梦里也来来回回走过好多趟。集市边一块空地上搭着灵棚,主持仪式的人用本地话说:“……你去了天堂,而我们,终有一天要在那里相会。”
我站在大姑身边,一起向二姑鞠躬道别时,泪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