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表姐依然是个美人。我其实没见过她几次,但她却好像长在我的骨子里。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她是我二姨的二女儿。我上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冬日的黄昏。我拉着汤米的手,从巴士上跳了下来,跳进北方冬天的原野。远山莽莽,原野一片萧索。我二表姐穿着一双玫红色的高跟鞋,披一件紫色披肩。不远处停着她紫红色的捷豹。我上次见她那年,我大学即将毕业,她二十三岁,在西柳帮人家卖衣服。我们坐在我大舅家的炕上,她坐在我右手边,妆很浓,长长的假睫毛可以伸到桌子上的酸菜盆里夹肉吃。她很苗条,细长的腿向侧边弯坐着,仪态万千。我长得胖,又是短粗腿,没法那么优雅地弯腿坐,于是干脆盘起腿。我大舅妈往我碗里剥一个大大的鸡蛋,笑说我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我看到我二表姐的黑丝袜上有一个洞。近二十年未见了。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北方女人爱浓妆,可是,也太浓了。愰惚间我以为见到麦克尔·杰可逊。她涂了黑色大眼圈,脸白得如同石灰墙,一头黑发胡乱扎了一下在脑后。一时我居然不敢再看她。接下来几天我都和我二表姐住在我二姨家的小屋里。她的小丫头刚一岁,老喜欢找汤米玩,而汤米更喜欢在院子里用一根棍子把鸡赶得到处乱跑。小丫头出不去,就在窗台前看着汤米吱呱乱叫。多数的时间,我就坐在炕上看窗外那片褐色的山,看太阳从山这边爬上来又从山那边落下去。我二表姐就坐在小镜子前摆弄她那一堆精致的瓶瓶罐罐,一层一层往脸上抹。我对她说,如果你不抹那个很白的和那个油汪汪的,会好看很多。之后她就未抺那两种,果然柔和许多。我二表姐从来就是个美人,也许不化妆更好看。她其实也有在观察我。有一天她要送我一种韩国产的什么果酸,她让我抹了之后十天别出门,可能会有点疼,但十天之后,脸表面那层黄黑死皮脱去之后,皮肤就会白嫩很多。我摸了摸我满脸的死皮,看了看院子里的汤米。我知道我是个懒女人,这层死皮脱落之后,还会有千万层死皮前扑后继地长出来。于是我笑笑出去了。上个月我又见到我二表姐,她的小丫头已上幼儿园,我叫她大姑娘。我在她家住了两晚,她告诉我她又离婚了,难怪我没见到满脸痘印的二表姐夫。上次在她家他还下厨做饭并说要送我全营囗最好吃的咸鱼。而那鱼桌上就有,咸得无法入口。我二表姐屋里挂了好多花长裙,我脱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套进她的花长裙里,站在镜子前,我发现我的手不知往哪放合适。我把长发披散下来,但我的黑边眼镜看起来很滑稽。摘掉眼镜我又看不见。于是我把花裙挂回去,又把自己装进T恤牛仔裤,这下舒服多了。我二表姐在旧物市场经营一家铝合金门窗。在店里多数时候,她都在看镜子。那天下雨,她说她要上厕所,于是她撑伞出去,袅袅婷婷走在泥土地上。风吹起她的花长裙,红色的细高跟鞋沾了些许泥巴。我忽然非常想替她去上厕所。我每次去厕所,总是摒住呼吸冲进去,飞速解决,皮带也顾不上系好就飞快跑出十几米大喘气。过了十几分钟,我二表姐又袅袅婷婷地走了回来,沙发上坐下,又回到她的小镜子里了。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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